第三卷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十七章 简单的军人
“这冰糖燕窝虽然算不上什么极珍贵的东西，可对于小户人家来说，总不是什么常见的……你救回来这几个人，有点意思。”
陆府西跨院里有一座演武场，这是府上的主子们习武练功的地方。这地方的占地面积绝对不能称之为小，长宽各有五百余步，用来跑马射箭是足够用的。
陆子胜虽然已经过了六旬的年纪，而且每天都拄着拐杖来来回回，但实际上的身子骨却是极佳的，别说是日常这些活动，便是连上小半个时辰的枪，也不足以脸红气喘。
毕竟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将军，与陆博一那怕热骂太阳的公子哥不同，即便是如此炎热的午后，他扔喜欢练两通拳法来消食。
又或者，这只是百无聊赖之下用来打发时间的法子，以往也是铁马金戈的气吞万里，如今虽然荣归，但无聊也真真是无聊了。
陆博一送完那两碗冰糖燕窝之后，就径直来到了演武场中，他看着自家老爷子将那通普通的拳法耍的虎虎生威，不禁流露出几分向往的表情来。
见老爷子打出了收式，陆博一急忙小跑上前递上了湿漉漉的手巾，陆子胜随手接过，问起那边的反应来。
陆博一并不是傻子，相反，能从一个身家背景不怎么厚重的中级校官，最终爬到安西都护的位置上，这人身上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所在。
更何况那位诊治的大夫，打一开始就告诉了他关于江自文伤情的问题，他自己也亲自去扫了一眼，的确看出这人不久前受过伤的。
江宁他们在城门的所作所为，只要一打听便可以清楚的知晓。这来来回回的对比下来，江宁他们三人的嫌疑，就已然呼之欲出了。
但这些毕竟只是猜测而已，谁也不可能单凭着这些东西就把人抓人去，再者，江宁三人的形象与所谓的逃匪不免相差太远了些。重重疑惑之下。陆子胜便借着他们在府上的机会，小小的试探了几回。
冰糖燕窝只是其中之一，陆博一如今领命而回，自然要将他摸清楚的“敌情”告知给父亲知晓。
“不论怎么看。那两个都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身上有都带着一股子文气……不过话说回来，若真是大户人家。不说是长袖善舞，也应该处理得好人情往来才是。可看他们那副模样，对这个又是不甚了解的。真是咄咄怪事。”陆博一在一旁看着老爷子痛快的擦脸，此时笑嘻嘻的挠了挠头，趁机道：“我说爹，方才那套通臂拳，您老什么时候有时间，指点儿子两下呗！”
陆子胜闻言瞪了小儿子一眼，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习武这东西急不得。你瞧瞧你打拳的样子，漫天的花里胡哨。连指甲盖儿里都透着不扎实，就这样还想打好拳？也就是你们十二卫里面还能咋呼咋呼，真正到了战场上，怕是敌人还没瞧见，自己就得先摔个满嘴泥！”
陆博一被骂的嘿笑了两声，悻悻的缩了缩脑袋，不敢再提这茬了。
陆子胜倒也不再训斥什么，而是转了话题道：“扬州那边我着人问了，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的一纸诉状，空口无凭，而那位扬州刺史竟然就什么都不察的抓人……呵，这都是被女皇吓坏了的主，生怕自己地头上出什么问题，率先想的不是查案，而是如何把自己摘出去。”
见老爷子一脸的冷笑，陆博一小意的问道：“那依父亲看，那江家并没有什么谋逆的罪过？”
“有没有罪的为父不清楚，我只知道，不论是谋逆也好、打仗也罢，跟女人孩子一点关系也无！之前走的那个虽然会武功，但怎么也是个女人，如今咱们府上的那个更是个女孩儿而已，这样的人，跟谋逆能粘上什么干系？”
“可朝廷的律法毕竟那样定的，一旦牵扯到这种大案，总要牵扯全族的。”
“哼！那都是胆小之人害怕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罢了，连弱者都害怕，算什么英雄？”陆子胜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汗巾重新扔给了小儿子。
陆博一在后面咋了咋舌，心想自家老爷子的确不是等闲之辈，骂上头的人也都骂的如此大张旗鼓，毫不掩饰。
不过陆博一也知道些自己老爹原本的政治取向，老爷子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军人，这次虽然表面上是荣归故里，背地里却多少有些给人让路的意思，所以虽然退下来已经四年多，但心中的怨气仍是有的。
想到京中那滩浑水，自己身在局外都觉着头疼，更何况是老爷子这样无辜被牵扯到的人？
在心底叹了口气，陆博一急忙快走几步，赶上了正往回走的陆子胜。
“爹，那按照您的意思，就算江家真的被查出谋逆的实证来，咱们也不把那两人交出去么？”陆博一小心翼翼的问。
陆子胜闻言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博一，你觉得如今这位女皇如何？”
陆博一被唬了一跳，朝着四周一顿猛瞧，生怕这话被什么闲人听了去。
“府里的都是自己人，瞧你那样子。”陆子胜斜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这小儿子有些不成器。
别看陆博一平素斗鸡走狗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如今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却知道个好歹，不敢乱说，此时小意的道：“爹啊，即便没有人听见，这话也不好乱说，须知隔墙有耳啊……”
“京师呆久了，人都便软了。”陆子胜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为父不怪你，毕竟十二卫里面都是你这样的毛头小子，每日的功夫大都花在酒、马和女人的身上，谁会想什么军国大事？就算是真的想了，随口说出什么来，也大多是背后那些家族的见解，经你们的口传出，总会有些刻意在其中的……”说到这里，陆子胜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懂的，也不必这么小就懂。当年若不是你娘亲执意，我根本不会安排你去十二卫。要知道，与边关历年几年比什么都强，虽然危险些，但那才是军人真正应该呆的地方，而不是什么繁华的京师，不是去做什么皇家的守卫。”
“其实我们左金吾，也没有像爹你说的那样子，我们、我们……”陆博一面色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想要反驳，却说不出来什么。
不知是陆博一说的声音小，还是陆子胜正想着什么心事，他似乎并没有听到陆博一的话，而是自顾自头也不回的道：“其实对于我们军人来说，并不在意到底是谁当那个皇帝。皇帝的好与不好，对我们来说，也只是与外邦扬眉吐气亦或是卑躬屈膝的区别罢了。国强、有雄主我们便能抵抗外敌的骚扰，甚至去侵占他们的家园，若是主上对打仗没有兴趣，我们便偃旗息鼓、守卫好边疆便是。但可惜，军人虽然简单，军队却从来不简单，太多的人想要在这里插上一手，太多的人想要掌握这个地方，结果我们这些简单的人，总会被拖拽进一滩浑水之中……”
陆博一低着头无语。
他知道父亲正在说的是什么，他也知道面对这些事情，父亲的心情是多么的不甘与自嘲，但他还小，没有办法帮父亲做什么事实，甚至即便说上几句安慰的话，也只会被父亲当做是孩童之言罢了。
无话可说便只能无语，陆博一下意识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胸脯站立着，就像是在左金吾时聆听上峰训话一般。
“有些事情直到退下来之后才发现，以往做人，的确是简单直接了些。但我一直看不起那些只玩弄阴谋的政客，以前看不起，现在看不起，即便以后我死了，入了黄土，也依旧会看不起。因为他们的许多阴谋，都是用前线将士的鲜血换回来的，他们玩弄的不单单是权术，还是人命，甚至是成千上万的条人命。万人敌？他们只是一群手中没有拿刀的屠夫罢了！”陆子胜的声音低沉着，隐隐潜藏着几分怒气，他倏然回过头来盯着陆博一的双目，纵然是面对自己的父亲，那双精厉的眼也让陆博一头皮发麻。
他听自家老爷子一字一句的道：“为父能做到这个位置，一是凭着一身武略，二却是凭借着两件让我后悔终生的事……那两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很久，每当我以为它们已远去的时候，它们又会在梦中出现，直直扣问为父的一颗本心。我希望我的儿子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不因权势而像小人一样折腰，不因富贵而像婊子一样卖笑，但我还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一生，不因执拗而被人撵回故里，不因傲骨而被人污蔑谋逆。在十二卫很好，最起码你能结识一批人，明白一些事。京都不好混，尤其是你一个人……这几年，你做的很好，很不错。但你要知道，你还小，你身边的人也都还小，以后的水会更浑，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你染一身黑而不自知……为父希望你以后能做实事，却又不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被别人做掉，你，明白么？”
陆博一听着父亲的言语，感受着肩膀上父亲手掌的宽厚，有些茫然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小儿子的茫然无措，陆子胜也不禁笑了起来：“别在这愣着了，不是要去请客吃酒么？收拾收拾就去吧，最好把他们全都喝趴下，别丢了我陆家的人！”
“哎！好嘞！”陆博一来了精神，笑着挥了挥拳头。
一缕秋风，在不经意间透进了这个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陆府西跨院里有一座演武场，这是府上的主子们习武练功的地方。这地方的占地面积绝对不能称之为小，长宽各有五百余步，用来跑马射箭是足够用的。
陆子胜虽然已经过了六旬的年纪，而且每天都拄着拐杖来来回回，但实际上的身子骨却是极佳的，别说是日常这些活动，便是连上小半个时辰的枪，也不足以脸红气喘。
毕竟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将军，与陆博一那怕热骂太阳的公子哥不同，即便是如此炎热的午后，他扔喜欢练两通拳法来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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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爷子一脸的冷笑，陆博一小意的问道：“那依父亲看，那江家并没有什么谋逆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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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话可说便只能无语，陆博一下意识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胸脯站立着，就像是在左金吾时聆听上峰训话一般。
“有些事情直到退下来之后才发现，以往做人，的确是简单直接了些。但我一直看不起那些只玩弄阴谋的政客，以前看不起，现在看不起，即便以后我死了，入了黄土，也依旧会看不起。因为他们的许多阴谋，都是用前线将士的鲜血换回来的，他们玩弄的不单单是权术，还是人命，甚至是成千上万的条人命。万人敌？他们只是一群手中没有拿刀的屠夫罢了！”陆子胜的声音低沉着，隐隐潜藏着几分怒气，他倏然回过头来盯着陆博一的双目，纵然是面对自己的父亲，那双精厉的眼也让陆博一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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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博一听着父亲的言语，感受着肩膀上父亲手掌的宽厚，有些茫然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小儿子的茫然无措，陆子胜也不禁笑了起来：“别在这愣着了，不是要去请客吃酒么？收拾收拾就去吧，最好把他们全都喝趴下，别丢了我陆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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