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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谁的错?

    宴会在一声庆钟敲响后开始,舞娘身着粉色石榴裙,额间点绘桃花,红唇像娇艳的玫瑰在水袖间若隐若现,她站在高台上四周围绕着盛开的团花,飘带宛如天上的云朵,她像是那九天飘下的玄女。

    ‘梁倾舞?!’兰聆认出了她,只是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为了来找离姐姐的?

    “楚乐官献上新做‘覃颂’!”礼官大声禀报。

    闻言,兰聆立刻端坐,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眼中却有着水光点点,她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离姐姐了,不知道他是瘦了,还是胖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

    那是她熟悉的脚步声,云梦山的她总是喜欢躲在拐角处细数他的脚步,准备随时冒出来吓他一跳,楚忧离每次都会故意捧着心口,一脸真被吓到的无辜表情。

    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还是那样美丽飘逸,亦如他明媚的眸子,总是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散发着暖暖的气息。

    他的眸子…….他的眸子!?

    兰聆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梁倾舞掺扶在他手臂上的芊芊素手上,下一刻,她的心被生生撕裂,她张着嘴,只是愣愣地看着,看着梁倾舞将他扶上高台,看着她为他摆好古琴,看着她扶他坐下。

    兰聆颤抖着转头看向王座上的覃陌央,她不敢相信,是他伤了她的离姐姐,伤了她最亲的亲人!!

    覃陌央还是一贯的沈如水静如云,他看着兰聆,却又不像,似乎他的灵魂已经流离失所在空荡荡的荒原上。

    兰聆猛地站起身,足下的凌乱踢翻了几案,果盘和美酒摔了一地。

    她正想奔过去,楚忧离却像是感知到了她,他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还是那样温柔温暖。褐色的眸子里空洞无光,深深的就像一潭死水,他的眼中再也倒映不出她的身影。

    “不要为我难过,我的眼睛虽然瞎了,却可以感受天地间最纯洁的乐曲。”他很平和,平和得好似这样残酷的刑罚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这个时候,他还在劝慰自己’兰聆自责得恨不得顷刻间死掉,她跌坐在位子上,哭得狼狈,不是痛苦,不是悲伤,只是懊悔,越是在意他,就越是深切的痛恨自己,是她的任性害了她的离姐姐,是她害了他!

    大气恢宏的乐章在楚忧离的指尖迸发而出,所有人都陷在那乐曲勾勒出的金戈铁马,盛世太平景象中,这首乐曲代表着艺术的最高境界,听过的人无法描述心中的感想,每一个人心中的感受却也不同,即使听过也无法哼唱出一个音节,那样高超脱俗的演奏,天下无人能及。

    在坐的人脸上随着乐曲表情各不相同,却只有一个人在哭泣,直到楚忧离被梁倾舞掺扶下去,直到宴会结束,直到几乎所有人都离开圆明殿,她都没有停止哭泣。

    姬缭、韩溪源、绥缇和绥羽坐在那里,没有离开,他们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泪水成串的兰聆,忧心忡忡看着王座上默默饮酒的覃王。

    姬缭率先站了起来,走到兰聆身边,咬了咬牙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宴会结束了。”

    兰聆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扯出惨淡的笑意:“结束了?”

    姬缭收回手,沉默不语,再灵巧的舌头在这个时候都没了言语。

    就在几人恍惚不察之际,兰聆突然冲了上去,姬缭离她最近反射性的想拽住她,最后一片衣角却从他手中匆匆划过。

    四人大呼“不可!”,兰聆已经将匕首死死抵在覃陌央的脖子上,他手中的酒杯随着她大力的扯拽跌落地面,他看到她向自己冲过来,以他的武学修为他完全可以躲开,但是他没有,就像即使他知道他会面临眼前的局面,他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错的是我,你为什么要害他,你知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兰聆双眼通红,里面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有深深的恨意,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覃陌央回神看她,反而迎上冰冷的刀刃,血顺着匕首染红了她的手,他笑得苦楚,问她:“那我呢?就是你可以随意抛下的人吗?”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明明知道!”兰聆口中喊着,手中粘稠的血液拉回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匕首颤抖着慢慢地离开他的颈边。

    姬缭身法伶俐,飞身过去踢掉兰聆手中的匕首,对着她大喝一声:“你疯了吗!”

    绥缇三人见覃王脱离险境,齐齐松了口气。

    覃陌央却笑了,歪倒在王座上,眸子像缪上了一层纱,他拾起地上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姿态还是那样优雅雍容。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安抚。

    兰聆瞪他一眼,起身就往外跑,姬缭跟着跑了出去,在圆明殿的廊檐下,他追上她,死死拽住她。

    “王上明知道你见到楚忧离一定会离他而去,但他还是满足了你的要求,他对你冷漠是怕再次失去你,他对弘儿倾注所有的宠溺,也是为了你,因为他渴望能通过弘儿对他的不舍,留住你啊!”

    兰聆甩他的手,眼中又积满了泪水:“为了留住我,就一定要伤害我最珍惜的亲人吗?他赋予我的爱是残酷的,血淋淋的!”

    姬缭紧锁眉头,说道:“楚忧离私放王后出宫已是重罪,覃王对他的惩罚已然是法外开恩了!”

    “法外开恩?!忧离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说!”兰聆推开他,毫无章法的往出奔跑。

    姬缭没有再追上去,他何尝不为楚忧离的境遇感到心痛,痛恨自己没有来得及劝阻,可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是覃王?是兰聆?还是楚忧离自己?恐怕上天都裁不清楚!

    当兰聆跑到司乐所的时候,正看到楚忧离坐在椅子上,梁倾舞在一旁为他收琴。

    “离姐姐!”

    楚忧离愣了一下,转过头对她微笑:“你怎么来了?”梁倾舞双手交叠退到一旁,安分守礼,只是略带失落。

    兰聆提着一口气,稳了稳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拉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楚忧离的眸子虽然没了光亮,却变成了纯粹的黑,透着纯真的品色。“我都说了,我没事的。”

    他越是说自己没事,兰聆越是心痛,她又哭了起来,到最后干脆整个人都伏在他的腿上。

    楚忧离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细细理着每一根发丝:“你和覃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兰聆突然抬头看他,坚定地说:“我们一起回云梦山,先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楚忧离面露忧色:“你难道还要再离开覃国,离开覃王吗?”

    兰聆沉默着,她一时没了主意,甚至有些慌乱,她想离开这里,她争取过、妥协过,可是上天还是又一次让她对他彻底失望,让她对他们的感情彻底绝望。

    “听话,再好好想想,嗯?”楚忧离朝着她的方向眨了眨眼,眸子深深的。

    兰聆嗯了一声,说:“总之,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兰聆并没有把这五年来的事情细细讲给他听,只是说了些在汉国遇到的奇闻奇事。

    楚忧离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迎合。

    在楚忧离身边,兰聆总是可以很快安静下来,她的心情也一下平和多了。

    楚忧离说:“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我明天再来看你。”兰聆站起身,她知道以覃陌央的性格,他既然让她见到楚忧离,就不会再把他藏起来了。

    兰聆走出殿外,梁倾舞跟着跑了出来。

    “王后请留步!”

    兰聆站定,回身看她。

    梁倾舞对她盈盈一拜,说:“奴婢出身风尘,自知人微言轻,但是倾舞还是要说,请您放过忧离。”

    兰聆再次审视她,隐隐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你能从千里之外的齐国来到覃王宫,我明白你的用心,忧离一定也明白。”

    梁倾舞垂下泪来,如玫瑰般娇艳若滴:“那就请您不要再给他希望和模糊的情感!”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明白,感情不是非此即彼的!忧离一直都明白我将他看做亲人,我更没有混淆过。”兰聆双手扶上她的肩头,目光真诚:“我敬佩的你勇气和真挚的感情,无论我是不是出现在他身边,你都可以一如既往地爱他!”

    梁倾舞直直看着她,最后点了点头:“那我去照顾他了。”

    “好!”兰聆展开笑容,却在下一刻冰冻,耳朵灵敏的察觉到异样,纵身一跃,从花丛中揪出一个人来。

    “说!为何要偷听我们说话?”

    那男子穿着御医馆的衣服浑身哆嗦着,头埋得极低,嗓音沙哑,像是琉璃在沙子上重重研磨:

    “奴才刚巧经过这里,害怕惊扰了二位说话,所以躲在那里不敢出来。”

    兰聆松开手,围着他转了一圈,虽然这人躬身驼背、姿态谦卑,但是他身上却有着一股说不清的熟悉味道。

    “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口中的气息在深冬里化出冰冷的痕迹。

    那人抬头的一瞬间,一旁的梁倾舞惊叫一声,双手捂住脸吓得倒退一步,兰聆也惊愕厌恶地将目光不自觉撇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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