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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旧疾(2)

    门扇在兰聆眼前重重关上,覃陌央的身影消失在那里,兰聆被近卫揪起来,跪在殿外的青石砖上。

    夜深渐浓,在黑暗笼罩下的兰聆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开始只是默默得掉眼泪,最后变成难掩的抽泣,右臂上的袖子湿了一大片。

    “哭够了没?觉得自己很委屈?”随着轩窗开启的声音,冷冷飘来一句话。

    兰聆抹干眼泪,表情倔强:“臣不敢。”

    两人对峙着,一个站在窗内,一个跪在窗外

    “不敢?你什么不敢。”覃陌央冷哼一声,缓了缓神,露出苦恼地神情,问道:“为什么离开我,我就那么让你退避三舍吗?”

    “对!这五年来,你对覃国所做的贡献,我感谢你,但这也不足以弥补我所受到的伤害,我失去了本该有的幸福,失去了本该有的天伦之乐!我守在这空荡荡的栖梧殿里日日盼你回来,可结果呢?等来的却是你的抗拒!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在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一个楚忧离?”

    “不是的!”

    听到他一句句的控诉,兰聆自责地无以复加,内心翻涌着,恨不得将心中的想法全部倾倒出来。

    “我爱你!这一点我很清楚,一开始就很清楚!但是……”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兰聆哽咽地说不下去:“王后的位子,还有这个地方,都让我感到窒息!”

    “帝王之家,本非善所,宫闱中的诡计倾轧防不胜防,内宫中的事物让我不厌其烦!陌央,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谁都保护不了谁一辈子,能保护的人只有自己。我想做一个独立的人,不依附于任何人,真真切切地做自己!我希望能学有所用,做对天下百姓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整日身陷在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中!”

    “这些话,为何不早说出来?”覃陌央伤神,他对她倾其所有的感情居然变成了她的负担。

    “说出来你就会放我走吗?”兰聆咬着牙,鼻音沉重:“你和齐顷哪一个不是想将我据为己有,你们哪一个真正尊重过我的想法!更何况,古语有‘以顺为正,妾妇之道’……你也看到了,我嫉妒成性,性格难训,根本不适合做王后,帝王也不该有感情的牵绊。”

    “您就该呆在您的位子上,做您该做的事,您应该有更广阔的视野,像其他君王那样拥有许多的子孙,您不应该把真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您的真心应该在天下百姓的身上!”

    覃陌央的目光在随着她的话语越变越冷,亦如窗外的冷月,他强忍着,强忍着听她把话说完,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愤怒:

    “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你凭什么!”下颚抑制不住的发抖,覃陌央话语中步步紧逼:“到现在这个地步,你才说一切都是个错误,还回得去吗?你好糊涂,你这是掩耳盗铃!”

    “遇到问题你只想着用逃避来解决,你的怯懦伤害了我,伤害了弘儿,收起你‘大度仁义’的嘴脸,你说你爱我,那些都是谎言,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兰聆无言以对,内心煎熬着,往事历历在目,‘难道真如他所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任性而为,最终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私欲!真的是这样吗?难道自己所做的都错了吗?’

    再次抬起头,覃陌央已经消失在紧闭的窗后,灯盏也在下一刻熄灭。

    兰聆跪在那里,下颚微微收敛,眼底的湿润久久不散。

    天边还没有泛白,栖梧殿内就有了响动,大太监张安已经带领着小太监们在殿外等候,张安看了眼跪在那里虚弱异常的兰聆,走过来询问了几句,兰聆摇摇头,没有起来。

    殿内再次传来覃陌央压抑的呕吐声,张安端进去的五碗药,他坚持着一碗一碗喝下去,最弱的胃受到药物的刺激,痉挛得将药再次吐出来,如此反复,实际上他能真正喝进去的只有不到一碗。

    折腾了大概半个时辰,张安从殿内出来,告诉兰聆,王上让她进去一起用膳。

    兰聆膝盖红肿得难以迈开步伐,被张掺扶着跌跌撞撞走进殿里。

    覃陌央穿戴整齐端坐在膳桌前,脸色比昨日更差,兰聆坐在他的对面,他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吃吧。”话语中透着疲惫。

    覃陌央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白粥送入口中,眉头紧皱努力吞咽着。

    兰聆也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自己面前丰盛的菜,碰得碗筷嘡啷直响。

    覃陌央停下手中的汤匙,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对张安吩咐道:“给景大人换套金的餐具吧。”

    “不用了。”兰聆说:“不用这样。”

    覃陌央用帕子擦了擦嘴,柔声说:“以前太宠你了,事情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寡人的错,你想做自己,可以!”

    覃陌央微微点头允诺:“这是寡人对你最后的宠爱。从今日开始,你我只是君臣关系。”

    眼泪滴在碗里,兰聆埋头吃了口米饭,压住眼泪和心中的苦涩,默默点了点头。

    覃陌央离开座位,对张安吩咐道:“伺候景大人洗漱吧。”说完,走过兰聆身边离开内殿。

    接下来的几日,覃陌央没有再让兰聆审计内务府账目,反而交给她一些覃国内部奏章让她批阅。

    坚固冷漠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墙,没有眼神的交集,没有话语的争吵,没有君臣以外的其它情感表露。

    但兰聆仍能感到覃陌央内心中空荡荡的悲伤,自己的心中也是空牢牢的,冷风在那里呼呼的刮,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改变这样的局面,她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她不敢妄下决心,她怕她再次伤到自己所爱的人。

    覃国的冬天干燥寒冷,兰聆左肩上的顽疾一日比一日重,半睡半醒之间口里总是迷迷糊糊喊着:

    “胳膊疼,胳膊疼。”为了不打扰三娘的休息,兰聆搬出主屋,睡在弘儿房外的小厅堂里。

    这日兰聆正睡得混沌之间翻身时扫眼一看,瞥见窗口端坐着一个人影,顿时睡意全无,惊得坐起身眯眼看过去。

    那个身影动了动,正面转向她,说:“寡人只是来看看弘儿。”

    兰聆裹着被子,缓了好半天,手指了指里面,回道:“他在里屋。”

    “谢谢。”

    覃陌央起身走了进去,直到兰聆晕晕乎乎已经睡了一觉,覃陌央才从里面再次走了出来,他解下水貂披风盖在兰聆身上,轻步走出屋子。

    三娘半夜出来小解正好撞到覃陌央,吓得跌坐在地上。

    覃陌央回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秀美的下颚微微扬起,完美的侧脸沉在月色中。

    三娘抱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喃喃问了句:“天哪,是仙还是妖?”她看着他有种直想下跪的感觉。

    唇角轻轻上扬,覃陌央对着她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兰聆就抱着披风跑了出来,跑到门口时覃陌央已经坐着马车走了。

    兰聆垂头丧气的走回院子,看到三娘还坐在地上愣神,上前扶起她:“你坐在这里作甚啊?”

    三娘手指着门口,脸上绯红一片:“那人是谁啊?”

    兰聆不回答她,自顾自的披上覃陌央的披风,感受着上面的余温和残留的香气。

    三娘又在脑中回想了一遍那男子的面容,一个激灵上来,问:“那个人不会是你以前的相好吧?!”

    “什么相好,说话真难听。”兰聆明显不高兴了:“他哪是你可以妄自菲薄的!”

    “好!好!好!”三娘急忙打圆场,八卦的凑过来:“他就是弘儿的生父吧,父子俩长得还挺像。他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你为何不跟着他啊?”

    又是钱,这三娘的脑袋里只有钱!钱!钱!

    兰聆瞪她一眼,转身回房睡觉。

    天未全亮,兰聆仍是手持灯笼徒步走在赶往覃王宫的官道上,一匹马靠近她,久久不离开,抬眼一看,是绥缇。

    “从津国回来了!”兰聆友好一笑。

    绥缇看着她半响没说话,从家仆手中牵过一匹马,把缰绳递到她的面前:“骑马吧。”

    兰聆摇摇头,回报他一个感谢的笑容:“不了,天冷,我走着还暖和。”

    绥缇下马走在兰聆身侧,说:“你的事,我昨晚都听绥羽说了,幸亏你的周旋,覃军才能顺利拿下津国。”

    兰聆浅笑不语。

    “还没吃东西吧,”绥缇递给兰聆一个食盒。“这是香蓉专门为你做的。”

    兰聆打开食盒,拿起一个蒸饺,尝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她的手艺。她能跟着你也是她的福气。”

    绥缇腼腆一笑,点点头。

    早朝后,绥缇与姬缭三人还有兰聆一道来到纹澜殿,今日的覃王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直拉着绥缇询问津国的情况。

    绥缇不敢居功,说:“这次能按计划攻下津国,王……景大人也功不可没。”

    兰聆笑笑,窥了眼覃陌央,他却没看她。

    覃陌央面对殿下的五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个国家亦是如此,既然绥缇已经回来,内阁人员全数在这里,就来商议一下覃国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吧。”

    韩溪源上前一揖,说:“王上,现在摆在覃国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战,二是和,这也是如今满朝文武之间最大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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