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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悲喜

    (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正月)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康熙老爷子第六次南巡,胤禛再次随驾。虽然胤禛同福晋都不在府,但因天气尚冷,嬷嬷们懒得出暖房,所以我这院儿的门依旧是过了二月十五才开。

    五月初二,徐嬷嬷回家兜了一圈回来告诉我道:“主子,书铺的老板说皇上御制的《全唐诗》今年四月十六日刻好了,皇上见后大喜,亲书了《御制全唐诗序》。所以这书还得等两天,等曹寅补刻了皇上的序,装订到书前,才能上市!”

    《全唐诗》刻好了?那绮礼呢?康熙又委派绮礼做什么了?我紧张的望着徐嬷嬷,期待嬷嬷能知道绮礼的情况。

    “主子,”春花接到徐嬷嬷的眼神,过来劝慰我道:“这诗集半月前才印好,皇上的旨意哪得这么快?您且宽心几日。放心,这皇上即为诗集写了序,想来对编撰官员便即只会赏不会罚!”

    为让我宽心,金嬷嬷找管顺儿买了宫门抄,但宫门抄上的消息不是山东大旱,便即是康熙驱赶天主教,总之跟绮礼没一点关系。康熙对绮礼的任命直待是年七月方才下来——康熙着绮礼扬州府校对《佩文韵府》以备刊印。

    好!这个差事好!闻讯我放下了横压胸口整三月的大石。记忆中《佩文韵府》成书于康熙五十二年——那个时候太子都废两次了,与绮礼往来密切的八阿哥也为康熙划出了继承人候选,老娘再不用担心绮礼会卷入夺嫡纷争以激怒雍正,将来,绮礼的罪名,充其量也就是被绮霞连坐,而连坐,我胸有成竹的想,不就是抄家革职吗?嗯,即便运气差点,绮礼被判了流放,但凡老娘肯砸银子,这流放便即就是他奶奶的浮云,伤不到绮礼的根本。

    对了,银子!思起银子,我拿起荷包将里面的存银数了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五千两。这两年有管顺儿居中,我的绣价格看涨,眼下已达一千五百两一幅,但因我自己犯懒,一年只绣两三幅,所以除去家常吃住花销和春花嬷嬷们每人每年三百两的分例,我荷包里的积蓄却是不多。

    以后可不能再犯懒了!我严肃的告诫自己,随即便翻找绣绷赶描花样。

    “主子,”春花奇怪的问我道:“您做什么?”

    “咳,春花,”我讪笑与春花比划道:“我想着咱们的积蓄还太少,不够买下白衣庵周围的山地,所以乘着空闲,我多刺两幅!”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正月)

    “嚎——”突如其来的贝勒府的集体举哀惊吓到了我院封门闭户蜷在玻璃暖房晒太阳的众人。

    外面怎么了?听着好像很多人在哭?面面相觑中,金嬷嬷披衣站了起来:“主子,奴婢出去瞧瞧!”

    “主子,”金嬷嬷出门没一刻便即小跑着回来告诉我道:“贝勒府的大阿哥没了!阎王婆已哭得都死过去三次了!”

    什么?弘晖死了?我闻言一呆,却听得春花合掌念佛:“阿弥陀佛!报应,报应!”

    春花,这不大好吧!我无语的望着春花,虽然福晋不是东西,但弘晖,说到底,却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主子,”春花兴奋的与我说:“今儿老天可算开眼了!”谢完神,春花扭头进了厨房,转眼又拿着菜刀出来问我道:“主子,晚上吃炸鹌鹑好不好?咱们还有四只鹌鹑,正好一人一只!”丢下话春花也不等我点头便即拎着刀自去了鸡舍。

    看来地球人是挡不住春花姑娘炸鹌鹑了,我扭头看向金嬷嬷,金嬷嬷挠挠头说:“主子,厨房里那坛子酒见底了,奴婢现去库房搬坛新的去!”

    徐嬷嬷闻言也笑道:“主子,奴婢去给老金帮忙!”

    看来嬷嬷们是铁了心要与春花一起吃炸鹌鹑了。唉,人心不古啊!哀叹着我倒回躺椅,等这许多年,老娘方等来这次做圣母的机会,偏这三个直肠子却不解老娘心事,真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晚饭时候,我故意的只扒饭不吃春花为我剁碎的炸鹌鹑——我还想最后努力一次。

    “妇人之仁!”春花在喝了两口酒啃了一只鹌鹑腿后瞪我道:“主子,您别总觉着大阿哥无辜。当初大格格得病,无医而死,无不无辜?”

    “主子,圣人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哼,今儿大阿哥死了,她阎王婆知道伤心了,早先她都干什么去了!活该他阎王婆死孩子!”春花大声道:“这贝勒府先前死过这许多的格格阿哥,何独阎王婆的孩子能留得住?”

    “该!阎王婆活该!”

    呜呜,春花,我欲哭无泪的望着春花,你说的对,但你能不能等老娘演完圣母后,你再如此规劝老娘?老娘这还没上场呢,偏戏就全让你给抢了!

    “哎,春花,怎么跟主子说话呢?”金嬷嬷瞥我一眼,呵斥春花,转又安慰我道:“主子,春花喝多了,说胡话,您别理她!”

    “主子,”金嬷嬷抿一口酒笑道:“朱子说‘暗箭伤人,祸及子孙’。这贝勒府的四阎王同阎王婆平素装的跟庙里的菩萨一般慈悲,但下阴手害起人来却一点也没手软。所以说他们留不住儿子,实在是他们的因果报应。”

    唉,嬷嬷!闻言我不觉叹气,却听春花惊奇道:“嬷嬷,你知道朱子?你还知道《朱子家训》?”

    “怎么,看不起嬷嬷?”金嬷嬷故作生气道:“敢情在你春花眼里,嬷嬷就没听过圣人教诲”

    “不是,不是!”春花讪笑着举起杯子道:“嬷嬷,干杯!为您听过圣人教诲干杯!”

    “呯——”春花、金嬷嬷、徐嬷嬷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我的玻璃心肝也碎了一地——今夜老娘的圣母梦是再圆不了了!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二月初五)

    弘晖死了,胤禛在贝勒府花园设了蘸坛请了和尚道士没日没夜的为弘晖念经超度。

    “这还有完没完拉,啊?”早上为道士们的鼓乐惊醒后,我听到春花的咒骂:“这活着闹也就罢了,死了却还不让人消停!”

    “唉,春花,”金嬷嬷叹气道:“昨儿晚上我问过张婆子了。张婆子说四阎王这场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所以,我劝你还是消消气吧,四十九天,你气得过来吗?”

    啊,四十九天啊,我头痛的拿棉被捂住了头。

    “咚呛,咚呛,咚咚呛,……”院外的喧嚣中忽的加进了欢快的锣鼓点子。这什么动静,我眼巡院内众人,这贝勒府又是变故了?

    “主子,”金嬷嬷开门打听回来与我报告道:“隔壁八贝勒府的张格格今年正月初五添了一位小阿哥。今儿二月初五,小阿哥满月,隔壁正摆酒唱戏呢!”

    唱戏唱这么大动静?可见今儿八贝勒府的排场不小。只是,以绮霞的性子,我无聊的想,若是她自己的儿子倒也罢了,偏这小阿哥乃是侍妾所出,我不信,绮霞能甘心!

    “这些年大格格的日子不好过—出嫁多年无所出不说,还霸着八贝勒不许纳妾。”侧耳听一刻动静,春花就事论事道:“现八贝勒府的格格添了小阿哥,算起来也是大格格的一桩贤德。只是,这大格格大张旗鼓,大操大办的堵了那些背后议论她善妒的人的嘴后,这小阿哥的额娘,张格格,”春花抬眼望天道:“这张格格若是聪明,便即就得学何姨娘,人前绝口不提儿子,不然,这日子怕是不是一般的难过!”

    不错,春花说的不错!对这位张格格而言,果是今儿来八贝勒府赴宴的马车排的越长,将来她离她儿子就越远!

    “春花,”金嬷嬷忽然插口道:“你别只议论别人家的事,眼下这贝勒府的事可怎么说呢?”

    贝勒府有什么事?我和春花奇怪的望向金嬷嬷。

    “唉,主子,”金嬷嬷道:“刚奴婢出去找管顺儿,不想这二门外的人都换掉了。后来,好容易在园子里见到管顺儿方才知道,这西院儿的李主子借口为阎王婆分忧,将这贝勒府管家的事儿挑了过去。”

    “这李主子管家的第一天,便即就捏了一个错儿,打了高福二十板子,随后又将门上、茶饭、库房的一应管事全部掳掉,听候发落。”

    “对了,管顺儿让奴婢代话给主子,他现不在门上,不能给主子捎东西。但等个三五天,他寻着了李主子的门路,便即就能一切如常了!”

    “快,嬷嬷,你快去拦住他!”我着急比划道:“嬷嬷,你告诉管顺儿,告诉他,千万别走李氏的门路,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怎么说?主子,”金嬷嬷吃惊的望着我道:“这,这大阿哥一死,贝勒府便即只弘时一位阿哥,这贝勒府将来还不都是李主子的?”

    “唉,嬷嬷!”我急的直跺脚:“您怎么就不想想,这贝勒府没孩子,四阎王不会再生吗?”

    “嬷嬷,您别忘了,这李氏是汉人,她父亲只是一个四品的知府。四阎王纵然再宠她,也不会头脑发昏的立她的儿子为世子!所以,最迟,”我定了定神,想了一刻方继续比划道:“明年康熙四十八年是选秀年,到时候皇上一定会为四阎王指婚,这李氏不会蹦跶几天了!”

    明年,年汤舜就要进府了吧?——她,才是老娘今后巴结打点的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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