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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再一想,刘协怎么跑出府的呢?拿下人沾了秽物的衣服,伪装了跑出来的,连那个都能忍,才只是钻狗洞而已……

    程昱当即下令,把搜寻范围扩大到城外,按小皇帝的体力,绝对还在二十里范围内!

    程昱的估计按常理不会错,小皇帝一直处在跟外间隔绝的环境下长大,民间是个什么样应该彻底不了解。

    好比曹彰那样,连铜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很不幸的是,刘协拿串珍珠换了铜钱,再拿铜钱买了头驴子,程昱看到狗洞的时候,他已经跑离徐州三十多里地了。

    本来想买马的,结果马匹百姓根本无权买卖,属于官府管制物品,只好骑驴了。

    一路“得得得”的,跑到下午,找到泗水边一个渡头,拿驴子充作船资,搭了船南下。

    徐州乃当世大城,徐州东南的淮阴也是一座大城,两城之间泗水相连,商旅不绝,再战乱,百姓也不得不为了生计奔忙。

    泗水之上商船来去,倒是省了刘协的力。

    两天后,就到了广陵郡的淮阴。

    淮阴在淮水下游,淮阴上游就是寿春。

    刘协仍打算乘船。

    曹操的兵马,骑兵很多,但水师目前为零。

    袁术的水军都被孙策裹走了。

    走水路,又快又安全。

    主意打得好,就是找不着船。

    寿春被曹操打了,后来又来个袁绍,往寿春去的商旅基本绝迹。

    刘协在码头打听一天,才问到一个要去寿春的,也要两天后装了货才走。

    刘协盘算了下,船家说逆流而上要用四天,加上等的两天,就是六天,如果买驴子走陆路,一天五十里,驴子就跑死了,淮阴到寿春有三百余里,时间上算,还是乘船更快,只好拿玉佩换了铜钱,付过船资,找了小巷子里的小客栈住下来,耐心等候。

    一路忙着逃命,衣服虽然换了,洗澡却没得功夫,这下憋不住了,赶着要洗澡。

    客栈很小,洗不了澡,倒是街上有澡堂。

    没得奈何,刘协这位小天子只有硬头皮去大澡堂洗澡。

    周礼对沐浴事宜规定严格:男女不共浴,不共巾栉;父子不同浴,君臣不同浴,身份、辈分、地位不同者也不同浴。

    刘协身为皇帝,每次洗澡都记录在册,是宫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像这时候的欧洲贵族以不洗澡为健康、好事,中国的皇帝要是五天没洗澡,三天没洗头,那绝对是宫中尚沐失职,要拿尚沐问罪处刑。

    刘协爱干净,每天都要备水沐浴,哪怕过程时间很长,一步步都要按礼制来完成,还是宁愿每天都洗。

    这次满身粪臭,好几天不得洗澡,刘协憋得浑身难受。

    问了客栈伙计澡堂位置,揣着铜钱就去了。

    澡堂永远是可怕的地方……

    刘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踏进去,混杂的各种味道和蒸汽扑面而来,他直接一倒,退出去了。

    要是没看错,刚刚地上厚厚一层看不出颜色的东西……

    刘协百般挣扎,站在澡堂门口犹豫不决——要是去河里洗澡,会不会被“有伤风化”这样的罪名抓起来?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因“果奔”问罪的,还是个皇帝。

    刘邦只怕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揍他!

    摇头,不行!不能去河里!

    更不能纵容身上的“娇气”!

    刘协咬牙,就跟赵云带着阿斗扎进曹军大军里一样,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冲进澡堂去了。

    进去才知道,原来不都是很次的,更里边也有豪华小包。

    刘协欢欢喜喜给了钱,进小包搓澡。

    这一晚,终于不用捂着鼻子睡觉。

    第二天刘协又跑来要小包洗澡。

    头洗了一半,洗头工说水不够,要出去提,开门出去。

    等了一会,门响,刘协问:“快点儿啊!这回水够了罢?”

    对方没说话,热水从头顶淋下来,过一会,递布巾给他擦脸。

    刘协抹了眼睛上的水,刚睁开觉得有点不对劲——洗头伙计没这么矮吧?

    注目一看,懵了。

    曹、曹丕……

    刘协一巴掌,甩在曹丕脸上,然后“哎哎”叫着缩回手:“疼!不是在做梦……”

    曹丕红了半边脸,表情十分恐怖地看着刘协。

    刘协吹吹手,四下望,门关着,就他和曹丕。

    但是……曹丕不可能独个儿来追他,还是别心存侥幸了。

    刘协悻悻地,挣扎了两秒,然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朕搓澡!”

    刹时,刘协听到曹丕的牙齿“格格”响了两声。

    曹丕喊:“进来!”

    门开,进来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的洗头伙计。

    两人进来,十分熟练地给刘协洗澡,曹丕在一边站着,大咧咧地看着,看了一阵说:“皇上可能不记得他们,不过他们可是记得皇上。”

    刘协把这两人看了又看,没印象。

    曹丕道:“他们在许都长乐宫伺候皇上几个月,跟着皇上出宫,在阳泉被袁术弃之不用,宦官之流,没什么生存本事,就只有伺候皇上沐浴,懂得了宫里那一套,流落到淮阴,在这家澡堂子里找到活干,给达官贵人洗澡。”

    看刘协表情崩溃,曹丕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昨天见到皇上,他们还以为只是偶然相像的,不敢确认,可是皇上今天又来,十个铜钱洗一次的澡,还每天都来,呵……算他们机灵,立即到淮阴官署找到我,领我来此。”

    刘协问:“子桓怎么来的淮阴?”

    曹丕道:“父亲走不开,我对父亲保证,必定追回皇上。皇上身边没钱,只有以物易物,皇上拿去换钱的珍珠、玉佩,在皇上眼里可能是最平常、最不惹人注目的,可却是民间罕有的珍宝,只要有心查,必然查得到蛛丝马迹,我查到淮阴来,很奇怪?”

    刘协不说话。

    曹丕道:“我该想到的,皇上以那种方式跑出来,怎么会不找地方清洁身体?要不是这两个背主求荣的东西,一定会跟皇上错开。”

    那两个黄门一听曹丕口气不善,双双跪倒求饶。

    曹丕摆手:“出去!”

    说话的时候,刘协已经沐浴完毕,他们正要去取布巾,这下布巾也不敢去取了,倒着退出去。

    曹丕取了布巾来给刘协擦拭。

    刘协十二万分地想逃,硬忍着不动。

    换的衣服,仍是曹丕带来的。

    收拾妥当,曹丕喊:“曹纯进来!”

    曹纯进来,曹丕道:“抱皇上出去,地板太脏。”

    曹纯向刘协看一眼,躬身走近,把刘协抱起来,刘协不置一词。

    被抱出来的时候,刘协看到这间澡堂的老板、客人等都被押在前后屋的院子里,乌压压跪了满院,周围甲士凶悍不已地盯着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

    最前头的就是那两个黄门。

    刘协本来在想,要不要央求一下曹丕,这些人何其无辜。

    哪知道一个黄门看情势不妙,抬头瞧见刘协,喊道:“皇上!求皇上……”

    刀光一闪,已是人头落地。

    他这一声皇上,可是把这一院子人的生机都给断送了。

    刘协叹气,知道开口无用,不费力了。

    外面果然已经站了满街的士兵,还有一辆四马的车辆等在门外。

    曹纯直接将刘协送到车内,好半天,曹丕才从里面出来,竟不停留,从北门出淮阴,直回徐州。

    刘协挺灰心的,不愿说话,曹丕也不说话。

    本来稍好一点的关系,这下子,又冻回去。

    不是回的徐州州府,曹丕带刘协去了军营,应是曹操的命令如此。

    曹操见到刘协,挥退了曹丕等人。

    一向守礼的,也不叩头三呼万岁了,等帐子里人一走空,曹操指着刘协,浑身杀气蒸腾:

    “陛下!当真有恃无恐啊!!真以为臣不敢做什么吗!?”

    刘协道:“丞相要弑君自立吗?”

    曹操背过身走了几步,再回头把刘协看了看,道:“我就知道,陛下不是庸弱之主,我曹操自认能识人,却还是被陛下骗过了。”

    刘协道:“朕无心欺骗丞相,不过是丞相要作态,朕奉陪罢了。”

    曹操扶着额头,在刘协周围绕来绕去,手一直在剑柄上,或捏或放。

    说不怕是假的,刘协连自杀都只是为了做戏,曹操此刻的杀意半点不假,刘协知道,曹操在犹豫。

    这样的一个天子,必然养不乖的天子,若杀?利弊几分?若留?利弊又几分?

    帐外兵士报:“主公,荀大人求见。”

    曹操咆哮:“不见!不许来烦!”

    刘协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尽量装作不在意,可是却看得很清楚——曹操的拇指,将剑鞘里的剑顶了起来。

    每走一圈,位置就又高一点。

    曹操权衡下来,顾忌着他将来可能做的事,宁愿现在就失去天子……

    至于弑君的罪名,两军正在开战,就连刘协都想得到无数借口,可以把这个罪名栽给袁熙。

    细作、流矢、诈败……

    而且,对曹操目前局势来说,有利无害。

    作者有话要说:有猪儿从第一章给分,很感动,谢谢!

    还是那句老话,努力码字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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