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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之风 突围与潜逃(A)

    “沈昙!醒醒!沈昙!兔子!兔子!”

    也不知道滚了多远,童焱被一根粗大的树根挡住了,那一下子撞的她感觉腰都要弯成了折尺,可她也顾不上疼,翻身爬起来就去看沈昙。

    沈昙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已经意识不清了。童焱也没细想究竟该怎么做,上来就是左右开弓两个耳光,然后一阵猛摇,之后也不知是耳光生效,还是喊他“兔子”生效了,沈昙抖了一下,睁开眼晕晕乎乎的看见了她。

    “蠢货……”开口喘了喘,沈昙就先骂了一句,“张枭羽无论如何也不敢杀我,就你这蝼蚁身体,替我挡什么!”他虽然是疾言厉色,可是说话却有气无力,半天也没爬起来。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算他不会杀你,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童焱感觉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嘈杂声,不由得急急发问。

    “跑啊!还能怎么办。”

    “可是我……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童焱边问边试着拉起沈昙,却发现带着现在无法行动的他,根本不可能迅速逃离。

    沈昙艰难的看了童焱一眼,那一瞬间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笨蛋!谁准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说罢他嘴唇微动,像是在念咒诀,接着只见一阵光芒散射,等童焱看清楚时,草地上又只剩下一堆衣服和……一只兔子。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熟悉的杂毛兔子,童焱惊诧不止,可是兔子已经无法再回答她了,倒是她自己脑子一转又醒悟了过来——这是在减少她的载重负担啊!

    一明白过来,童焱二话不说拎起兔子继续朝山下跑去,这时候她万分庆辛沈昙的隐秘形态只是一只轻巧的兔子,而不是豺狼虎豹之流了。

    急速的奔跑,急促的呼吸,被扯破的衣服,被划破的皮肤,还有浑身像零件散架一样的疼痛。童焱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所有的运动在大脑僵硬的指挥下仿佛都变成了机械,可是她不能停,她知道一旦停下来,她很可能就再也动不了了。

    兔子在她怀里早已没有了动静,但她没时间停下来检查,倒是原先能听到的远处人声越来越小,这是她渐渐摆脱了追兵的征兆,也是唯一能稍稍让她安心的一点。可是很快,这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又随着一声厉啸分崩离析。

    童焱之前只听过一次这种声音,可那一次就让她印象深刻。她惊的脚步一顿,就平衡失调的又跌跌撞撞滚出了几丈,而那尖锐的鸟鸣,也像催命符似的在她上方盘旋不止。

    张枭羽那个杀千刀的!就这么阴魂不散!

    童焱不再奔逃,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速度根本比不过天上的那只猛禽,只能紧紧抱着兔子躲在树下一动不动,抬头搜寻着树冠层之上的鸟影。如果张枭羽维持着兽形不做变化,那么势必与沈昙一样是无法动用法力的,这样一来躲在他眼皮子底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她忘了猛禽的眼神是一顶一的棒,就算有保护色的动物都逃不脱它们的目光,何况童焱还穿着万绿丛中一点白的玄教衣裳。于是马上又是一声鸣啸在她头顶炸响,童焱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就看到斑驳树影外的一个黑点好像就是对着她俯冲而来。

    完了!

    那一刻,她的大脑一下子跳出来这两个大字,下一瞬间——或许是精神濒临崩溃造成的胡思乱想——她居然还想到了冲到自己面前的张枭羽,会不会回复人形时是不穿衣服的?

    不过,童焱并没有获得实际观察的机会,就在那只大鸟向她的藏身之处俯冲而下之时,天空中忽然云涛翻滚,不是乌云,而是一大片一大片洁白的云彩犹如昙花般瞬间绽开,将童焱上方的林木遮了个十成十,也将鹰鹫的身影整个罩了进去。

    “快走!”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的女子声音,虽然让童焱耳熟,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愣着干吗?快走!我来拖住他!”

    那声音又响了一遍,童焱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但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当下的情形,立刻抱起兔子朝浓雾般的山林一角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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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被好似有灵性的云朵纠缠住,张枭羽化回人形,身体则包裹在层层漆黑的羽毛之中。他看着面前踏空而立的稚龄女孩,似乎有点吃惊,但很快又回复了常态,“好久不见,你现在怎么有把死人皮套在自己身上的爱好了?”

    “这是妾身的私事,不劳大人费心。”高絮容冷淡的回避掉张枭羽的揶揄,开门见山道:“沈大人奉天命来凡间,张星君你为何一直刁难?难道不知防碍同僚也是罪行吗?倘若……”

    “别别别!”张枭羽啼笑皆非的冲高絮容摆摆手,“我们久来未见,你不用一上来就对我说教吧。”

    “非也”高絮容表情纹丝不动,“妾身并非刻意说教,而是张大人行为确实欠妥,不管是久来未见还是刚刚才见过,妾身见了少不得都得说说。”

    张枭羽不禁在内心咋了咋舌。如果这世上真有“克星”这种东西,他丝毫不耻于承认高絮容就是他的克星。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里永远是这副卫道士的脸孔,不管是洞房花烛夜,又或是面对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之时,并且任何人也撼动不了她的观点。

    “行行,我说不过你,也懒得和你争。”遇见了她,张枭羽只打算尽快抽身,于是身形一转,瞅着一个空隙就准备窜出云层。哪料高絮容像是铁了心要跟他耗下去,竟也是如影随形,又飘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你当真要跟我作对到底?”张枭羽皱了皱眉,不禁有点不耐烦,“我们也算有些交情,还望高夫人别逼我动手。”

    高絮容倒是从使至终都不紧不慢,“张大人要动手也无妨,不过大人曾答应过满足妾身的三个要求,今日妾身就要用上一个。”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张枭羽奇道。自从升仙以来,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不记得做出过任何约定。

    高絮容像是猜出了他的疑惑,慢慢解释道:“大人贵人多忘事,可能是不记得尚为凡人时对妾身做出的承诺了。”

    她这么一提,张枭羽一个激灵,倒像想起了什么,可随即便苦笑着看向高絮容道:“高夫人还记得这茬啊,我以为你用掉一个要了我的命以后,就该知足了。”

    “大人说是三个,那就该是三个。”高絮容掷地有声,“所以还剩两个,今天妾身就希望大人再允妾身一件事,不要再追下去了。”

    “为什么?你跟沈昙很熟吗?”

    “并非相熟,只是遇见不平之事,妾身无法视而不见而已。”

    又是这套大道理!张枭羽知道这女人的大公无私一直都达到一种诡异的高度,但还是本能的脱口而出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真凭实力来言,高絮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一直以来他都已摧毁别人的心理为乐,靠用强不是他的风格。

    高絮容不知是不是也知道他的这点嗜好而镇定自若,“张大人若欲弃诺言而近小人之行,妾身自然无法可想,只能日后参上几本,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也算是尽了妾身一份责任了。”

    “兰英……”四下无人,张枭羽终于跨下了双肩,忍不住就连着高絮容的真名感叹起来,“你还真是千百年来都是老样子,我真不知道守这么多条条框框有什么好玩的。”

    “大人觉得不好玩的事未必就没有意义。”高絮容平淡的替自己辩护,“这世上有了不守规矩的人,自然也会有守规矩的人。”

    张枭羽算是彻底的无话可说了,他自知跟这个女人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初时或许还会因太过不同而对她起点兴趣,但很快就会发现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并且与沈昙那种会勃然大怒的人截然不同,高絮容的坚持是一种静静的默默的坚持,她不驳斥别人,但也绝不会改变自己,认定了一条路,走到死也不会回头,这般的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才是最让张枭羽头疼的种类。

    “好吧好吧……”张枭羽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这次就放他们一码,不过他俩要是让山下的士兵抓住了,可不能算在我的头上。”说罢他调头一转,似乎是向来时的路返回。

    高絮容清楚他的性情,若是出口答应了,那不管是出于何种初衷也都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便两袖一收,顿时天空又是一片万里无云。

    “高夫人……”想了想有点憋屈,张枭羽忽然又回头问了一句:“不是我自吹自擂,能得在下几个承诺也算大有好处,你就这么把它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觉得可惜吗?”

    高絮容一愣,仿佛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张大人此话偏颇了,任何人的承诺都是有价值的,妾身也只是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罢了。”

    张枭羽的嘴角明显抽了抽,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完全没有意义。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这女人让他不可理解的思维,最终只是背对着她摇了摇手,似是告别,又像在说——认识你算我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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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焱一直在狂奔,以致于没有看到她很好奇的一对昔日夫妻相见的场面。不过现在,她也完全没有闲心管这种事了。

    她玩命的跑,拼命的跑,自觉到照这速度,高考体育那回长跑肯定都拿满分了。但现在她的速度关系到的不是考分,而是她的小命——还顺带沈昙的,所以不管是肺部多么抽搐,或是脚底多么疼痛,她也还是一个劲的往山下跑。

    整个林子里安静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坡度也已经越来越缓,这让童焱感到一阵欣喜,因为这说明她们已经快到山脚下了,而追兵还没有追来。

    因为十分顺利的寻到了桃花星君,所以他们的时间还很充分,只要能逃离了洪崖山如期到达扶柳,就能跟郁瑛他们汇合了。就算万一路上耽搁了,凭着回复了法力的沈昙,他们也不愁到不了雍州。童焱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现在只剩挡在她面前的这片山林了。

    树木随着坡度的减缓也变得越来越稀疏,越来越矮。终于,童焱看见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从下方的山坡上长出,她能想像到这离山脚已经很近了,便像跨栏运动员似的鼓足一股气跨了过去。

    下一刻,她两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山脚是到了,但她也同时当头撞进了一张网里。

    密不透风,不管是往左边看还是往右边看,都是绵延开的禁军,看样子是把整座洪崖山都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管她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也难以逃出升天。

    巨大的希望伴随着巨大的失落,原先酸痛不已的各处肌肉也因这忽然的停顿而一起发作,疼痛排山倒海的袭来,童焱瘫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

    兜了一大圈,竟然还是无用功吗?

    她苦涩的看了看怀里的兔子,因为周围无双数眼睛都盯着她,她也无法再掩人耳目的偷偷藏起沈昙。

    “对不起啊……你大概又要骂我是笨蛋了。”对着昏迷的兔子低喃一句,童焱沮丧之极的闭上了眼睛。面对着手持武器渐渐靠过来的士兵,她除了束手就擒,已没有了别的选择。

    “嗖”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童焱没有等到来捆她手脚的蛮力,却听到了一阵骚动。

    她吃惊的张开了双眼,下一刻就看见原本围着她的禁军已经有一部分掉转了朝向,似乎正在警戒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嗖”的又是一声,激起了又一声惨叫。这回童焱看清楚了,那是一枝利箭的破空之声,并且射中了一名禁军。

    “什么人?竟敢攻击朝廷禁卫!”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武将背对着童焱,朝他面前的一片矮树林中吼叫,而童焱也顺着他的方向朝那昏暗不明的林子深处望去,一颗心咚咚的跳个不停。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随着一声叱喝,矮树林里黑蒙蒙的影子抖动了起来,终于全部移动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望着那一排排高头大马,还有其上破衣烂衫,手拿各种杂牌兵器,全部一致在鼻下蒙着一块布巾的不速之客,童焱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是——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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