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60 章
待叶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胤禛对着手中的两份名单一时陷入沉默。眼中闪过若有似无的挣扎，半晌，他立起身来，吩咐下人准备笔墨，将两份名单重新抄写，把叶心送来的那一份就着烛火烧毁，吹干墨迹，将其拢在袖中，往康熙所在的院落行去。
李德全远远看到四阿哥，迎上前几步道，“四贝勒爷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正是，烦请李公公通禀一声，胤禛有急事求见！”
“好的，四爷您稍候！”李德全对四阿哥一礼，转身进屋，康熙此时亦尚未就寝，披着衣服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大学》看得入神。
“皇上，四阿哥在外面求见！”
“这么晚了，老四怎么会过来？”
“回皇上，奴才斗胆，四阿哥只说是急事，！”
“宣他进来吧！”
“嗻！”
李德全礼后出屋来，唤胤禛进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扰了皇阿玛就寝，请皇阿玛恕罪！”
“无事，起来吧，可是有急事？”
“回皇阿玛，是，儿臣这里行了两分名单，请皇阿玛过目！”
康熙接过李德全递上来的名单，略扫了一眼，脸色沉下去，一点一点仔细看下去，眉目间厉色难掩。“李德全，带所有人都下去！”
“嗻！”
不过片刻，屋里只剩下父子俩。康熙抬头看向立在下方的四儿子，开口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回皇阿玛，此事说来话长，儿臣要先请皇阿玛降罪！”胤禛跪下身来，对康熙深深一礼。
“到底是何事，你且说清楚。”
“今天，那得了花魁头名的女子，……”胤禛的话说得很艰难，“是儿子的庶福晋，曾经的完颜氏。”
“完颜氏？”
“完颜叶心，完颜霍隆古嫡女，齐佳长栋的外甥女。五年前，因不守妇道被儿子送到庄子上，恰遇到庄子失火，儿臣以为其已葬生火海，不想她却未死。完颜氏，……”胤禛突然觉得发生在叶心身上的事竟如那些话本一般，让人难以置信。“完颜氏当初被送到庄子上后遇到了一位江湖神医，学到了一身的本事，当年那件事，她也只是顺势而为，借以从儿子府上脱身。”
康熙听着四阿哥的话，努力从记忆里搜寻那名叫完颜叶心的女子的印象。似乎总是畏畏缩缩的一个小身影，相貌很是出众，但性子却绵弱得让人喜欢不起来。“依着你的说法，那完颜氏出现在皇家的那些日子莫不是都在装？”
胤禛有些艰难地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倒是好胆色！”康熙语气里分不出喜怒。胤禛再次磕下头去，道，“皇阿玛恕罪！”
“你如何得知这些？”
“半年前，弘晖病重，是两个小姑娘救了他的性命。那两个孩子，……是完颜氏为儿子生下的一双女儿。借着这条线索，儿子查到了完颜氏的消息。”
“半年前？”
“请皇阿玛降罪！”四阿哥俯低身子，道，“半年前，完颜氏的师父被天地会所害，她哀极伤身，几乎垂死，足养了一个多月方才见了起色。之后，她便孤身到了江南，说是要为其师父报仇。这两份名单便是出自其手。”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胤禛额上见了汗。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难以善了的局面，只盼着，皇阿玛能看在叶心的这分功劳上对她从轻处置。
康熙也理清了自己四儿子口中的完颜氏身上发生的事。五年前瞒过了所有皇家人的伪装，将计就计地从皇家脱身出去。育有一双皇嗣，身怀绝技，而且手中定还握着很大一个情报网。能在半年内摸清天地会在江南的势力，这样的手段，除了她本身带着的江湖出身，还足以看出其过人的能力。
“她为何会出现在秦淮河上？”
“她在秦淮河上借着妓**子的身份已经取得了天地会的信任，深入到了对方内部。这是儿臣要向皇阿玛回报的第二件事，传来消息，天地会将会在三天后跟着完颜氏进府表演时行刺。”
“她是如何跟你传递消息的？”
四阿哥闻言微愣了下，后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微微白了下，终是道，“方才，她从天地会的监视下寻到机会特意来跟儿臣言明此事！”叶心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顺利进到行宫内跟自己见面，而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样的本事，反过来说，她如果要行任何不轨之事也会很容易。“皇阿玛息怒！完颜氏，她身负武艺，……”四阿哥有些说不下去。
康熙沉默半晌，终只是道，“罢了，朕知道了。此事暂不要向旁人提起，你且暗中布置三日后的守卫。同时依着这两分名单作好准备，三日后，天地会行刺之时，命各方同时行动，务求全力一击，捣毁天地会在江南的势力。”
“儿臣领旨。”
“三日后，朕会见那完颜氏一面。如何论处，到时再议，只一点，今夜之事，莫入第三人之耳。”
“儿臣明白！”
四阿哥知道如果捣毁天地会的事顺利完成，叶心将彻底走入皇阿玛的眼中，只是怕是祸福难料。
“老四，……”正当四阿哥低头寻思时，康熙突然道，“你那后院，自己多注意，皇家虽不可能纯净无垢，但莫让事情超出了你的控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此事，朕对你很失望。”
“儿臣无能，请皇阿玛责罚！”
“朕不罚你。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这些事自己看着办好！朕不希望再看见第二个完颜氏的事。”
“儿子明白。”
“你方才说，完颜氏为你生了一双女儿？”
“回皇阿玛，是，因那两个孩子相貌跟儿子和完颜氏十分相似，儿子才发现了她还活在世上。儿子想求皇阿玛给她们和完颜氏再上玉碟。”
“此事回京后再议。你且先将眼前天地会之事理清再说！”
“儿子遵旨。”
“罢了，天晚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四阿哥行礼告退，刚至门口尚未出门，忽听得皇上道，“胤禛，完颜氏就查到这些吗？可还有其他的？”
“回皇阿玛，就是这些，天地会的各堂口，以及一些暗子！”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走出门来的胤禛面色如常地跟李德全打过招呼，转身回自己的院子。行至园中，不由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夜风微凉，吹干了额上的汗，后背的汗湿也在夜风里阵阵发凉。微眯了眼，看向漆黑的园子，四阿哥怔愣片刻，脑中十数个名字一闪而过。眼中是不透光的暗色，他不由抿紧了嘴，且看此事最终皇阿玛会是个什么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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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叶心穿着一身浅青色的汉服，静立在画舫舱前，轻嗅着清晨时微凉的空气。秦淮河上的空气似乎也带着淡淡的脂粉气，六朝香粉，终不是妄言。
听着岸边传来叫卖鲜花的声音，将卖花的小姑娘唤到近前，买下了其手中还带着露水的一满篮野蔷薇。嗅着手中带着微粉色的朵朵娇花的新鲜香气，叶心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看来自己这分诚意，四阿哥算是接下了啊！
将花瓣一片片地撕下撒入河水中，看着纷纷的花瓣在微微起伏的河浪中慢慢扩散，叶心如画的脸上表情越发清艳美丽。权利、防备，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如此。父子之间，皇家的父子之间尤其如此。朝廷的调度很隐秘也很迅速，不过半日，那名单上大半的堂口便已经落入了清军的掌控中，若非怕打草惊蛇，怕是此时整个江南都会为之震动了。
不过，终还是有那么很特别的几家似是被遗忘了一般无人去关注。想来，四阿哥必也未曾将第二份暗子全数交给皇上吧！不过，倒也交了大半。叶心只叹，四阿哥，难得还带着几分真！
也冲着这几分真，叶心知道自己可以把将来放几分在四阿哥身上。若非如此，哪怕知道对方将是最后胜利者，叶心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实力呈现在对方面前——即使只是八分。
抬眼看向远方，朝阳下的秦淮河安静非常，河浪轻轻晃着各家画舫，船上的人大多方才入睡罢！水天相接处，天蓝得清亮，白色的云絮显得份外柔软。
还有一天！明天、后天，两日以后，会是个好天气啊！昨天夜里星辰轮换，叶心知道后天夜里将会有一场大雨，那时，一切都将会有一个结果。雷霆之怒，自己将向天地会完美地诠释这四个字的含义。师父，如果你能看到，定也会开心的。后天夜里，徒儿将用雷声和闪电组成一场盛大得不存在于人间的“烟火”开启为你复仇的路。
天地会，徒儿会让他们从身到心都饱受煎熬，让他们从今后惶惶不可终日！
立起身，将手中最后一把花瓣撒向河面，微微掸落裙上沾着的残花，叶心转身走进舱内，飞扬的裙角在夏风中如展翼的彩蝶，一派翩跹。
李德全远远看到四阿哥，迎上前几步道，“四贝勒爷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正是，烦请李公公通禀一声，胤禛有急事求见！”
“好的，四爷您稍候！”李德全对四阿哥一礼，转身进屋，康熙此时亦尚未就寝，披着衣服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大学》看得入神。
“皇上，四阿哥在外面求见！”
“这么晚了，老四怎么会过来？”
“回皇上，奴才斗胆，四阿哥只说是急事，！”
“宣他进来吧！”
“嗻！”
李德全礼后出屋来，唤胤禛进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扰了皇阿玛就寝，请皇阿玛恕罪！”
“无事，起来吧，可是有急事？”
“回皇阿玛，是，儿臣这里行了两分名单，请皇阿玛过目！”
康熙接过李德全递上来的名单，略扫了一眼，脸色沉下去，一点一点仔细看下去，眉目间厉色难掩。“李德全，带所有人都下去！”
“嗻！”
不过片刻，屋里只剩下父子俩。康熙抬头看向立在下方的四儿子，开口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回皇阿玛，此事说来话长，儿臣要先请皇阿玛降罪！”胤禛跪下身来，对康熙深深一礼。
“到底是何事，你且说清楚。”
“今天，那得了花魁头名的女子，……”胤禛的话说得很艰难，“是儿子的庶福晋，曾经的完颜氏。”
“完颜氏？”
“完颜叶心，完颜霍隆古嫡女，齐佳长栋的外甥女。五年前，因不守妇道被儿子送到庄子上，恰遇到庄子失火，儿臣以为其已葬生火海，不想她却未死。完颜氏，……”胤禛突然觉得发生在叶心身上的事竟如那些话本一般，让人难以置信。“完颜氏当初被送到庄子上后遇到了一位江湖神医，学到了一身的本事，当年那件事，她也只是顺势而为，借以从儿子府上脱身。”
康熙听着四阿哥的话，努力从记忆里搜寻那名叫完颜叶心的女子的印象。似乎总是畏畏缩缩的一个小身影，相貌很是出众，但性子却绵弱得让人喜欢不起来。“依着你的说法，那完颜氏出现在皇家的那些日子莫不是都在装？”
胤禛有些艰难地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倒是好胆色！”康熙语气里分不出喜怒。胤禛再次磕下头去，道，“皇阿玛恕罪！”
“你如何得知这些？”
“半年前，弘晖病重，是两个小姑娘救了他的性命。那两个孩子，……是完颜氏为儿子生下的一双女儿。借着这条线索，儿子查到了完颜氏的消息。”
“半年前？”
“请皇阿玛降罪！”四阿哥俯低身子，道，“半年前，完颜氏的师父被天地会所害，她哀极伤身，几乎垂死，足养了一个多月方才见了起色。之后，她便孤身到了江南，说是要为其师父报仇。这两份名单便是出自其手。”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胤禛额上见了汗。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难以善了的局面，只盼着，皇阿玛能看在叶心的这分功劳上对她从轻处置。
康熙也理清了自己四儿子口中的完颜氏身上发生的事。五年前瞒过了所有皇家人的伪装，将计就计地从皇家脱身出去。育有一双皇嗣，身怀绝技，而且手中定还握着很大一个情报网。能在半年内摸清天地会在江南的势力，这样的手段，除了她本身带着的江湖出身，还足以看出其过人的能力。
“她为何会出现在秦淮河上？”
“她在秦淮河上借着妓**子的身份已经取得了天地会的信任，深入到了对方内部。这是儿臣要向皇阿玛回报的第二件事，传来消息，天地会将会在三天后跟着完颜氏进府表演时行刺。”
“她是如何跟你传递消息的？”
四阿哥闻言微愣了下，后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微微白了下，终是道，“方才，她从天地会的监视下寻到机会特意来跟儿臣言明此事！”叶心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顺利进到行宫内跟自己见面，而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样的本事，反过来说，她如果要行任何不轨之事也会很容易。“皇阿玛息怒！完颜氏，她身负武艺，……”四阿哥有些说不下去。
康熙沉默半晌，终只是道，“罢了，朕知道了。此事暂不要向旁人提起，你且暗中布置三日后的守卫。同时依着这两分名单作好准备，三日后，天地会行刺之时，命各方同时行动，务求全力一击，捣毁天地会在江南的势力。”
“儿臣领旨。”
“三日后，朕会见那完颜氏一面。如何论处，到时再议，只一点，今夜之事，莫入第三人之耳。”
“儿臣明白！”
四阿哥知道如果捣毁天地会的事顺利完成，叶心将彻底走入皇阿玛的眼中，只是怕是祸福难料。
“老四，……”正当四阿哥低头寻思时，康熙突然道，“你那后院，自己多注意，皇家虽不可能纯净无垢，但莫让事情超出了你的控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此事，朕对你很失望。”
“儿臣无能，请皇阿玛责罚！”
“朕不罚你。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这些事自己看着办好！朕不希望再看见第二个完颜氏的事。”
“儿子明白。”
“你方才说，完颜氏为你生了一双女儿？”
“回皇阿玛，是，因那两个孩子相貌跟儿子和完颜氏十分相似，儿子才发现了她还活在世上。儿子想求皇阿玛给她们和完颜氏再上玉碟。”
“此事回京后再议。你且先将眼前天地会之事理清再说！”
“儿子遵旨。”
“罢了，天晚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四阿哥行礼告退，刚至门口尚未出门，忽听得皇上道，“胤禛，完颜氏就查到这些吗？可还有其他的？”
“回皇阿玛，就是这些，天地会的各堂口，以及一些暗子！”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走出门来的胤禛面色如常地跟李德全打过招呼，转身回自己的院子。行至园中，不由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夜风微凉，吹干了额上的汗，后背的汗湿也在夜风里阵阵发凉。微眯了眼，看向漆黑的园子，四阿哥怔愣片刻，脑中十数个名字一闪而过。眼中是不透光的暗色，他不由抿紧了嘴，且看此事最终皇阿玛会是个什么处置吧！
***********************************
次日一早，叶心穿着一身浅青色的汉服，静立在画舫舱前，轻嗅着清晨时微凉的空气。秦淮河上的空气似乎也带着淡淡的脂粉气，六朝香粉，终不是妄言。
听着岸边传来叫卖鲜花的声音，将卖花的小姑娘唤到近前，买下了其手中还带着露水的一满篮野蔷薇。嗅着手中带着微粉色的朵朵娇花的新鲜香气，叶心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看来自己这分诚意，四阿哥算是接下了啊！
将花瓣一片片地撕下撒入河水中，看着纷纷的花瓣在微微起伏的河浪中慢慢扩散，叶心如画的脸上表情越发清艳美丽。权利、防备，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如此。父子之间，皇家的父子之间尤其如此。朝廷的调度很隐秘也很迅速，不过半日，那名单上大半的堂口便已经落入了清军的掌控中，若非怕打草惊蛇，怕是此时整个江南都会为之震动了。
不过，终还是有那么很特别的几家似是被遗忘了一般无人去关注。想来，四阿哥必也未曾将第二份暗子全数交给皇上吧！不过，倒也交了大半。叶心只叹，四阿哥，难得还带着几分真！
也冲着这几分真，叶心知道自己可以把将来放几分在四阿哥身上。若非如此，哪怕知道对方将是最后胜利者，叶心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实力呈现在对方面前——即使只是八分。
抬眼看向远方，朝阳下的秦淮河安静非常，河浪轻轻晃着各家画舫，船上的人大多方才入睡罢！水天相接处，天蓝得清亮，白色的云絮显得份外柔软。
还有一天！明天、后天，两日以后，会是个好天气啊！昨天夜里星辰轮换，叶心知道后天夜里将会有一场大雨，那时，一切都将会有一个结果。雷霆之怒，自己将向天地会完美地诠释这四个字的含义。师父，如果你能看到，定也会开心的。后天夜里，徒儿将用雷声和闪电组成一场盛大得不存在于人间的“烟火”开启为你复仇的路。
天地会，徒儿会让他们从身到心都饱受煎熬，让他们从今后惶惶不可终日！
立起身，将手中最后一把花瓣撒向河面，微微掸落裙上沾着的残花，叶心转身走进舱内，飞扬的裙角在夏风中如展翼的彩蝶，一派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