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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月下,美人。

    明日,楚三太子登极,我没了再出门的心,又准备了下要念的贺词,还特意看了下要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送他的稀世礼物。这档口可不能出点差错,若让西戎国的使臣嘲笑了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看准备妥当后,我便看看书打发在别邺中无聊的时光。

    可脑海中反复是昨日楚三太子的痞样,总感觉唇边还有他温润唇齿的味道。与颜沛锦相比,多了一分暖意,多了一分真实感,却也少了一分令人欣喜之意。

    或许,就是因为他不是颜沛锦吧。

    阖上书,取了些茶点来吃。看着碟中的吃食,不由扬了扬嘴角,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并没与什么人说过喜欢吃什么,也不曾让鲁坚多嘴过,但楚三太子就是知道我喜欢什么。

    或许是往日里的观察吧,他猜出我喜欢什么,命人做了送来,却不与我说这是他遣人做的。

    这人……我不由再一次笑了。

    他邀功的时候,什么好事儿都说自己做的,推卸的时候,尽管都是他做的,他都会全部往别人身上推去,说决然不是他做的。可,这些细节性的问题,他怎么不邀功了?真是令人好奇——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自颜沛锦后,我便知道我不是个会看人的人,觉得很了解别人的,其实我是连人家一点皮毛都了解不得。

    肚中垫了些东西后,又拿起书看了起来。依然是禁书,且都是楚三太子给我淘来的。我有些好奇,如果楚三太子知道我是个女人,还是个看这种不伦之书的无耻女人,他该是会怎样一种表情,怎样一种想法呢呢?

    当初,就是怕颜沛锦别样眼光看我,便从不曾提起我的喜好,将我所收藏的禁书全部藏了起来,决不让它们在书房或者睡房出现。或许,我是怕颜沛锦那严厉的表情,或者是另眼瞅我,觉着我是个可耻的女人。

    然而,楚三太子……

    我倒是不在乎他怎么看我,但就是好奇。或许是因为楚三太子这人比较随意,没颜沛锦那么死板吧。

    看禁书都不认真,这不是第一次,但看着我喜爱的禁书睡着却是第一次。不知何时,书掉落,而我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待醒来之时,推开窗户,望向远处夕阳,它已经开始西下,红霞布满天边,煞是美丽。

    不由感叹一声,想着楚三太子,我竟能睡着……真是奇迹。

    鲁坚进门看到我先是一愣,后说:“今儿三太子遣人说一声,他不来了。”

    今日,他还是太子,明日他便是一国之君。不过一日之差,今后我便得唤他为皇上了。

    心中不由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不舒坦劲儿泛了起来。我怎么总与即将成为皇帝的人牵扯不清呢?先前是颜沛锦,如今又是楚三太子。

    “随意准备下就可,下去吧。”天边的晚霞时而艳虹,时而火烧一般的艳丽,但它终归会消失,会被黑暗埋没。美,不过只是短暂的时间。

    鲁坚出去,我复回到软榻上坐着,看着地上的书,不由蹙眉……

    地上不止躺着书,还有一片红色的枫叶。我拾起书和书中半夹着的枫叶,细细看了起来。枫叶上写着几个蝇头小字。

    这笔迹,好像是楚三太子的——

    期晚槐花碎,怎及月下美人好。

    午夜月下美人盛,同邀美人赏美人。

    这是一份邀请函?邀我一起午夜赏美人?

    我心里不由欷歔,这楚三太子何时也如此有情致了,竟邀我去赏美人。只不过我怀疑这美人并不是人。楚三太子提及了槐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琢磨了一会儿,收起了枫叶,去用晚饭。

    我并没打算午夜出去,早早洗漱后便安置了。只可惜,白日里睡多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床帐无趣的发着呆。

    正准备数数猴子给自己催眠的时候,“嘎吱”的一声从窗户那边传来,我忙坐了起来,撩开床帏向外看去:“谁。”

    自从那次黑影事件,每日我都和衣而眠,从不敢懈怠一日,深怕被发现我是女人。此时发现有动静,便能不慌张的立马防卫起来。

    “是我。”楚三太子低沉带着一丝失落的声音传来。

    我松了口气,又好似有些紧张,我似乎一开始就觉着应该是他。“明日便是登极大典,你怎夜半三更还不休息。”不是真的想要半夜去赏什么美人吧。我起身走出内阁,昏暗的房间内只点燃了一只红烛,看不清他的面色表情。

    “今日没看书?”没有感情的话语从他口中出来。这时才发现他终是有了那么一点当皇帝的范儿。

    我点燃了灯罩内的烛,再转头看楚三太子时,他姣好的面容没有表情的看着我。去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道:“倒是没怎么看。”

    “子卿,你又说谎!”楚三太子终是有了一分无可奈何带着怨怒的表情。“你明明看到了,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你这狠心的人,怎好教我在门口等你好几个时辰!”

    我做惊讶状,道:“三太子,您等我做什么?”他以为,只要我看到了,必然会赴约出去,故他在门口等我。只可惜,我看到了,却没打算出去。用过饭后,我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曾踏出一步,更别说别邺大门了。

    “你可以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同赏槐花,却不愿与我同去赏月下美人?”楚三太子怒然而语,起身走至我身边,捏住了我的下巴:“我竟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吗?好歹你我相识在香宛国,相识的时日并不比那个所谓的箫锦短吧!?”

    我想要拂开他的手,却不得,只能忍着痛任之捏着我,我心里不爽,回瞪他:“明日便是你登极大典,你半夜没事儿了是吧,跑来胡闹什么?还不回去养足了精神,明日好有良好状态登极?!”

    “回答我,为什么我不如那个只会吹箫,还将自己掩藏很深的男人!”楚三太子瞳眸缩小放大,最后眯了起来,靠近我:“因为,他与颜沛锦有那么一丝的相似吗?”

    无理取闹,没事找事!楚三太子这人,就是个没事寻抽的!

    我正欲怒然回答,却看他的手松开了我的下巴,眼眸中的怒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却又是那我常见的委屈,立马就连口气也变了:“算了算了,不强求你了,都是我不好,不该寻着最后一日来找你去赏月下美人的,不该强求你的。”

    他转身,那一刹我的心又软了。这人又开始他的攻心计了。瞧,这寞落的背影。瞧,这让人为之不忍的委屈之声!我明明都知道,这是他的计,然我却愿意往下跳:“你告诉我,赏什么美人,最终目的是什么,如不愿说,那就请离开,我还要早些睡,明日入宫参加你的登极大典。”

    果不然这人听到我这话后,欣喜的转过身来,笑道:“月下美人是一种花,只在夜间盛开。”

    我不由蹙眉:半夜去赏花?

    “这是什么花,我怎生没有什么印象?”夜间开放的花,我只记得一种,却并不叫月下美人,而是昙花。

    楚三太子并不惊讶,细心解释说:“在你们香宛国称之为昙花,在泽瑞国却叫月下美人或者琼花。因月下美人的花期是六月至十月,如今正是好时机,而我寻着今日……只是为了……”

    果然是昙花。隐约猜测是这个,却不敢下定论,毕竟都是书上看的,而非真的是自己的所见所闻,世上众多不可被察觉的东西多了去了。“是因为什么?”

    “今儿便是我作为闲散太子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晚,再想邀你一起赏花,怕是有些难了。”楚三太子淡淡的说着,语气还带着一丝哀伤之意,真是叫人倍感不忍。

    我道:“早些时日做什么去了,偏生今日来。”说完我觉着不妥,好似我这口吻带着点嗔怨,最重要的是在他听来是答应他一同去赏花。

    “不是见你早早就歇下了,就是我有事儿耽搁了,明儿登极了,此时我才有些闲暇,你也是。我……不得已才在今晚邀你一起。”楚三太子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都登极大典了,他才想起这档子事儿来。

    瞪了他一眼,便率先出了门。昙花,值得一看啊。

    楚三太子立马跟了过来,带着我前去赏花。

    他所说的地方其实就是泽瑞国的花苑,据说这里集结了各地的花,常年都能赏到最美丽且京都少见的稀世品种。

    一路上楚三太子与我说着昙花的妙处,更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今晚,月色上佳,清冷的月辉撒下,似那仙境一般,优雅淡然。走入花苑后,却又是另一番景致。各种花都在沉睡着,月光打在她们身上,如渡了银边一般,甚是清雅别致。

    花草树木轻轻摇曳,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如乐曲一般,甚是和谐。□倒影斑驳,黑影如罗刹,却又显得十分的柔和。

    听着蝈蝈的鸣叫,还有不远处池塘的蛙叫声,柔和的风声和我们的脚步声,也同奏出了一曲乐章来。

    楚三太子一直走在我的侧身,每到一处都会告知我说这里种的是什么花,如是稀少的,他会多说两句,倒是十分细心,最后还歉意着说:“今儿咱就来赏昙花吧,待过几日你闲了,再来看别的花绽放。”

    我点头应了,心思却不在花上,而是在他的那句“待过几日你闲了”过几日我就走了,怎么可能会过来赏花?

    只可惜,这时候我并不知我暂且回不了国,因为这个人强行将我留了下来,给他做一个月的丞相,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月下美人在何处,怎还未见着?”

    “喏,就在前面了。过了桥亭,那边有个美人堂,那里种的皆是月下美人。”楚三太子修长的手指直指前方。

    周边隐隐灯光,倒没让人瞧清楚了楚三太子的面容,只是他那双眸子,亮的明目,清澈的如水,宛若天上星辉璀璨。

    我不由一怔,比起颜沛锦深邃的眸,我到喜欢楚三太子的清澈。

    再看今日,他着一身玄青色便服,隐约是牡丹的花样,腰系同色玉带,左龙佩,右荷包。不说显贵,只觉得亲近人。

    “你这般无顾忌的看着我,会让我误以为你已经忘记了颜沛锦,接受了我。”他眼眸闪烁了下,声音带着点欣喜又带着点嘲意。

    我忙收回目光,脚下步子并未停下,而我却盯着他看了许久。我真是该死。

    或许,是因为明日他便成为一国之君,今日这般随意亲近的模样再也见不着而感概了一番吧。

    “我只是在想象明日你着龙袍的样子。”我随口应了句。说完我又后悔,这话说着摆明是告诉他,我在想着他,后赶忙补了句,“我倒是看看你有没有我们香宛国皇帝穿着有气势。”

    楚三太子明显带着喜悦的笑看着我,却因后面那句话而挑挑眉,倒是无所谓的说:“你说的是那个病秧子皇帝吧,你觉得一脸苍白如雪的他,能和我比?”

    “谁说他是病秧子,你莫要胡言乱语。”颜锦墨身上是有些病,但不代表他就是个病秧子,担不起大任。

    楚三太子目光投向前方,月的清辉照在他脸上,似也是镀了层银光,倒显得清冷。他这样问:“你,很喜欢香宛国吗?”

    “生我长我之地,情感自是深厚。”我如实回答。

    他回眸淡淡的看了眼我,道:“如果,香宛国被西戎国吞并,再无香宛国,你该是如何?”

    “誓死卫国,就算死也死在香宛国的土地上。”我坚定了口气,作为香宛国的百姓,自然不愿国土被人霸占。但让我投降,却是不可能的。不论我是男女,都是这样的心理。“我相信我们的皇帝,他绝不会让香宛国陷入困境。”

    楚三太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什么意思我却不明白。他加快了脚步,我随之跟上,心中反复思量他的问题。

    他这么问是为何?莫非他察觉西戎国已经有什么动向了?

    得差人留意,再与颜锦墨通信说与此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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