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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olor=#DC143C>第一卷:尼禄时代(公元54-68年) 【15】

    •1•

    在朱狄斯的撺掇下,尼禄是既霸占了安东尼的老婆,又霸占了安东尼的儿子。朱狄斯终于如愿以偿地实践了自己在初见安东尼时立下的暗誓,狠狠地践踏了他身为男人的骄傲和尊严。这种扳回一局的快感让他一连暗爽了好几天。

    而此时的朱狄斯尚不知晓,正如他当时立下暗誓要报复安东尼一样,此时的安东尼业已将尼禄列为了心中的靶子。这个有着军人素质、将帅经验的男人可不是一个好捏的柿子,远瞻力和冒险的胆量正在他的心中催生一个疯狂的想法——弑君。

    对,弑君。

    三分是为捍卫自己被践踏的尊严,七分是为帝国铲除这颗毒瘤。

    闹革命需要一大批支持者,可是搞一次刺杀只需几个支持者就够了。安东尼不会傻到自己端起刀子窝在暗处然后突然冒出来捅尼禄的心窝,那样纵然的手,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为了断送一个人渣暴君而赔上自己的性命,谁干谁是蠢货。

    那么,该利用谁去做这般牺牲呢?

    安东尼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群体的名字——基督徒。

    作为一个忠诚的、自认为被战神马尔斯赋予了力量的罗马人,安东尼恨透了这些疯疯癫癫、像难民一般混迹在罗马的异教徒,让他们去刺杀尼禄,真是再合适不过!

    个人的疯狂是极为少见的,但是群体的疯狂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基督徒这样一个天天嚷嚷着殉教光荣的团体。

    就这样,不久之后,罗马城内的这些异教徒们几乎人人都受到了一封“天国的书信”,痛斥尼禄迫害基督徒的恶行,号召大家联合起来,用刺杀的方式铲除暴君,为此而牺牲的人将会成为圣徒,升入天国,永享安乐。

    不出安东尼所料,基督徒——这个团体在一夜之间立刻疯狂了起来,虽然单拉出他们每个人来看没有一个真的是疯子。

    然后,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一周之内,尼禄在通往元老院的半路中遇刺,在通往竞技场的半路中遇刺,在从剧院回来的半路中不停地遇刺。拙劣的刺杀手段在禁卫军组成的金钟罩下毫无得逞的可能,但是尼禄却因此而气炸了肺,于是,皇帝一声令下,提格里努斯便率着部队扫荡了罗马的大街小巷,一时间,基督徒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罗马的街道,破碎的肢体被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扫荡,一封“天国的书信”鬼使神差地飘到了尼禄的手里……

    又一件价值连城千里迢迢运来的汉瓷被尼禄一憋气摔成了碎片,王宫里的奴仆顷刻吓得失魂落魄。

    “天国的书信?狗屁!”尼禄晃悠着手里那张精致的草纱纸,“是谁干的?啊?是谁干的?!别告诉我是他妈的上帝!”

    提格里努斯也道:“呵,用这种方式传递神谕,那该是什么狗屁神明。”

    波培娅赶忙上前,一边用柔美细长的双手安抚气得发抖的尼禄,一边从他手中拿过了那张纸。她射着柔光的双眼轻轻扫在了那张纸上,却在看清上面字迹的刹那,脸色骤然惨白。

    这一切都逃不过在场的朱狄斯的眼睛。担当朱狄斯仕途中一枚棋子的波培娅不会不晓得朱狄斯的敏锐和狠辣,因此,当发现朱狄斯正注视着失态的她时,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朱狄斯不由得对着她浅笑道:“皇后,可否让我看一下?”

    波培娅一直畏惧这个有本事住在她命运的男人,因此颤抖着双手便将那张纸递给了朱狄斯。

    接过“上帝来信”的朱狄斯在指尖把弄着那张纸,一颦一笑都让波培娅毛骨悚然,而朱狄斯偏就用意味不明的笑回敬心惊胆寒的她,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好像在说:“现在只要我说出安东尼的名字,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的,都能让他上西天。你似乎很恨你的前夫啊,不知这么做,你意下如何?”

    波培娅的眼波中流转着哀怨的乞求。她恨安东尼,她再不会回到他身边,她会竭尽全力诱惑尼禄从而获得权势,有朝一日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这些都没错,可是,想到安东尼真要是死了,她觉得,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就在这时,尼禄张开他的金口问话了:“朱狄斯,你觉得这是谁做的?”

    波培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管安东尼在政治上给予了他怎样的阻力,作为一个女人,政场上的压力与痛苦、算计与抱负,她可管不了,也体会不了。她只知道,如果下一秒朱狄斯的口中若是说出安东尼的名字,她一定一定,一定会诅咒她一辈子!

    “请恕我直言,陛下。”朱狄斯的声音竟是那么从容。

    “说。”

    “我以为……是您的母亲——阿格里皮娜!”

    波培娅和提格里努斯的下巴都几乎掉到了地上,而尼禄则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愤怒几乎让他的五官都扭到了一起!

    “是她?!”

    “陛下息怒。”朱狄斯继续从容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您剥夺了她的所有荣誉和权力,还剥夺了她所有的罗马和日耳曼护卫……聪明如她,一定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只要还活着,就再也不会让她回到罗马了。”

    提格里努斯附和道:“陛下,也请恕我直言,这件事的风格……真的很像是令母所为……”

    五官扭曲成了一个蛋的尼禄终于大吼了出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他一边大吼,一边踉踉跄跄地后退,向着王宫的回廊冲去,一时弄得整个王宫鸡飞狗跳。

    波培娅神情复杂地看了朱狄斯一眼,然后追着尼禄远去了。

    站在王宫的大厅里,目送着尼禄疯疯癫癫远去的背影,朱狄斯兀自露出了一丝狠辣的笑容。仰仗着尼禄的疯狂以及他对自己的信任,说出是谁做的这件事,谁就必死无疑。这无疑是一个铲除自己仇人的绝佳机会,而朱狄斯把这个名额给了阿格里皮娜。

    他不会忘记安东尼鄙薄的目光,不会忘记他处处跟自己作对,不会忘记他拿刀威胁自己,在树林中对自己冷冰冰地警告;但是,他更不能宽恕阿格里皮娜毒死了提比略,使自己的父亲赛扬斯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机会,也不会忘记这恶毒的女人一直惦记着自己是否会篡位,不会忘记她那一杯毒酒差点取了他的性命。

    他不会忘记,安东尼在愤怒的剑锋下赦免了自己抢夺他妻子的罪行,在千钧一发之际于阿格里皮娜的魔爪下挽救了他的性命……

    他恨安东尼,但是这种恨是掺杂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的。它不像“你泡了我的女人我就要杀你”这种恨一样简单纯粹。因此,在那一刻,当安东尼全然不知自己命运正握在朱狄斯手中的时候,这个冤家对头赦免了他地性命。

    就这样,尼禄轰轰烈烈的弑母行动开始了。

    朱狄斯有些后怕,因为在这场事件中,他隐隐嗅到了灾难的味道。

    曾几何时,有个男人严肃地告诉他:帝王的疯狂,预示着整个帝国的灾殃!

    •2•

    朱狄斯有理由相信,他的皇帝真的疯了,狂了——在之后的几个月中,尼禄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该如何杀死自己的生身母亲身上。

    这是尼禄在杀人,但事实上,却是朱狄斯在杀人!他在借刀杀人,让亲生儿子杀死自己的母亲,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自己的敌人!

    紧紧地蜷缩在床铺上,朱狄斯被自己的行为折磨得全身发抖。曼提纽斯连日来不断地向他汇报着阿格里皮娜的情况。听说尼禄先是给她下剧毒,可是这个素来擅长用毒的女人却总是提前服下解毒剂;尼禄又把她居所的天花板设置了机关,让她在睡梦中被天花板砸死,可是她却又机敏地发现了玄机,提前搬出了房间;尼禄又弄了一搜极易散架的船搭载她,想制造船失事人溺死的假象,可没想到,船的确沉了,而阿格里皮娜早就提前学会了游泳,奋力游到了岸边……

    朱狄斯巴不得阿格里皮娜赶紧死,可是每次听说她死里逃生,却又禁不住长舒一口气。

    他可以替尼禄雇凶杀人,但是,为报一己仇而谋害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却让他的心灵承载了难以想象的负荷!

    终于,终于……

    有一天,曼提纽斯跑来告诉他,阿格里皮娜死了。

    朱狄斯问他她是怎么死的,曼提纽斯耸了耸肩道:“尼禄数次谋害她不成,干脆直接派人拿刀子捅了他,就像杀猪一样。尼禄听说阿格里皮娜死了的消息以后,欢天喜地地奔过去看她的尸体,还一边喝酒一边对她的身材品头论足的。”

    曼提纽斯话音刚落,朱狄斯就两眼一番白,照着地板栽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朱狄斯才渐渐苏醒过来。挺着大肚子的鲁西贝拉坐在床边上哭红了眼眶,家奴们也一个个守着他,心急如焚。

    躺在床上抬起自己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在眼前翻来又覆去,有一个声音仿佛正在脑海中说:朱狄斯,你杀人了,从今往后,你的手上都将沾满鲜血,你将再也不会害怕杀人,也许你还会杀更多的人……

    冰冷而苦涩的笑就这样漫上了朱狄斯苍白的脸颊,看得鲁西贝拉一阵心惊胆寒。

    那一日,恢复了神采,从床上爬起来之后,朱狄斯径直去了罗马最大的公共浴池,不停地浸水,不停地让浴池的奴隶狠狠地搓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从中午一直泡到晚上,却还是觉得不够,不够。直到一个万般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让他全身僵直而停止了疯狂的搓洗——

    “朱狄斯。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东西,是无论再如何洗,也洗不掉的了……”

    朱狄斯缓缓地回过头来,看见安东尼不着寸缕地站在身后的浴池边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扫过他年轻健美的绝妙身体,又禁不住转回了头去。脸上莫名其妙地阵阵发烫,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而这样的时刻,安东尼却径自走到了他的右侧,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你,你想说什么?”朱狄斯磕磕绊绊地问。

    “我想说……在某种程度上,你与我何其相似……”

    朱狄斯不敢正视那双充满了正义、怜悯、沧桑和柔情的眼睛,看那样的一双眼睛,就好像一个通奸者被暴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样尴尬和难堪,可是下一秒,安东尼却作出了一个令他挖空脑袋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安东尼那修长美丽、却布满了因操持兵器而留下碎茧的手指,向着他的脸颊伸了过来,轻柔而不容抗拒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轻轻掰过了他的脸颊,正对着自己。

    朱狄斯不安地喘息着,低垂的眼眸在做着最后的抗拒,却忘记了推挡,仿佛自己的全身都已经失去了力气。在无法抗拒地对上安东尼眼眸的刹那,那句带着困惑、痛惜、怜悯、不安的话闯进了他的耳朵:

    “朱狄斯,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竟在朱狄斯的心中荡起了千层涟漪,回音不绝,进而掀起万丈狂澜。

    安东尼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却不料,方才还虚软无力、待宰羔羊一般的朱狄斯突然发疯似的挣开了他的手臂,“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开始裸`奔。

    一时间,浴室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追着朱狄斯跑,然后下巴纷纷掉到了地上。

    朱狄斯光着脚竟比穿着鞋跑得还快。狂奔过赭色的大理石地面时,他脚下一滑,引得所有人都跟着他大喘气,还好朱狄斯反应灵敏并没有摔倒,奔到自己的衣服前面伸手拎起来,一边穿一边继续逃。

    朱狄斯险些惨摔的情形让石化中的安东尼终于回过了神来。他又气又燥又羞又恼,起身掐腰哭笑不得,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让朱狄斯逃出自己的视线,于是只能豁出面子不顾形象地追着他往外跑。看着朱狄斯脚步飞快,安东尼差点一着急连衣服都忘了穿,就这么光着身子奔出去。

    就这样,出了浴室门,在黄昏这充满了浓郁暧昧和迷幻氛围的光线中,安东尼一直追着发狂一般的朱狄斯穿过无数街道,撞着了七旬老态的胸脯,撞着了正在收摊的小贩,撞翻了肉摊前的剁肉板子,终于奔出了街巷,奔出了广场,奔向了那片寂静美丽而委婉的小树林……

    安东尼终于捉到了朱狄斯。可没想到,粗率地翻过他的肩膀,自己对上的,竟是一双泪流满面的脸!

    只听朱狄斯哭着对安东尼说:“你可不可以——以后——别再问我这样的问题……”

    可是——

    “不,我一定要问!”安东尼的双手都搭在了他的肩上,“对手也好,敌人也罢,你我孬好算是有缘人。我安东尼自认不是小人,你想要的东西,若我拥有,当做馈赠,给你便是!可你为什么要诱惑奥托?为什么要纵容尼禄?为什么要四面树敌耍阴谋诡计?朱狄斯,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朱狄斯竟哭得更凶了,眼泪不受控制,如同洪水决堤般哗哗地往外涌。

    “安东尼——我——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没想到,下一秒,安东尼却幽幽道:“也许,我知道。”

    讥讽的话已经习惯性地到了朱狄斯的嘴边,可是刚一开口,双唇就被眼前的男人霸道地裹住,辗转吸吮、拮取品尝,不似无理蛮横地泄欲,倒像是在倾泻着封锁了千年的万般柔情……

    滚滚热泪滑入嘴角,那是猩咸的味道;而侵入口腔那烫热的舌,却传递着温暖的汁液,甘如蜜糖。

    朱狄斯终于瘫软在了安东尼怀里,虚软地啜泣,眼角挂着眼泪,嘴角挂着口水,失魂落魄,脆弱万分。如果能忘记眼前这个人是安东尼该有多好!这样,他就能释放自己心头的压抑和辛酸,靠在他的怀里寻求抚慰和温暖。可是,这个人是安东尼!即便他拿出一万分的诚意,朱狄斯也无法厚着脸皮让他扮演自己的情人,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于是,即便心灵的纺线和意志的支点全然崩溃,倔强的朱狄斯却依旧在用最后一丝气力继续他的逞强,捍卫着他那已然破碎的骄傲和尊严——

    “想看我的笑话的滚!安东尼!操!我□全家!”朱狄斯一边唾骂一边步步后退。却不料,安东尼扭着眉头十分严肃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人下巴掉地上的话:“我全家已经被你整的只剩下我一人了。”

    朱狄斯的脸瞬间红了半截。“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用你他妈的来告诉我!”

    “那你反过来告诉我啊!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我要罗马帝国!”

    “那你要它做什么?”

    “我要用全世界来填补我填不满的空虚!”

    终于,朱狄斯摆脱了没有追来的安东尼,小步快跑出了树林,渐渐消失在了月光下。

    望着那个疯疯癫癫、孤独远去对策背影,安东尼回味着那余留在口中淡淡的甘美,轻声道:“其实,你只是想要一个懂你的人,一个比肩的人,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分担重量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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