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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olor=#DC143C>第一卷:尼禄时代(公元54-68年) 【11】

    •1•

    “尼禄迫使我与波培娅离婚全都是你的注意?!”说这话时,安东尼的全身都在颤抖,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就连不慎把真相说出来的塞内卡都感到胆怯而后悔了。当然了,朱狄斯比他抖得更厉害,不过是被吓的。他想张口辩驳,可是一张口,发出的声音都因为过度颤抖而字不成句!

    也就在这个时候,安东尼三两步跨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朱狄斯的衣襟。他紧紧地拧着眉头,眼皮颤动,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

    惊骇中的朱狄斯大脑一片空白,掏空了肺腑也找不出一句足以令自己解围的话来,只是颤抖地使劲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头摇了一下,两下,三下。

    安东尼深深地底下了头,再抬头时,竟然出其不意地一把捂住了朱狄斯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扯着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拎在手里往外拖。

    朱狄斯只感到自己大难临头,想要大吼,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欢谈中的人群竟没有一个注意到窝在角落里渺小的他,而唯一目睹了这一切的塞内卡,却只是冷静地注视着他的身形渐渐被安东尼拖入黑暗,紧蹙着眉头低声道:“如果你是个男人,请你面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朱狄斯彻底抓狂。这一刻他恨透了塞内卡,尽管身为对手的他一直对塞内卡的人格怀有几分欣赏,但是此时的他却暗暗立誓,若今天安东尼整不死他,终有一天,他定要让塞内卡含死不瞑目!

    漆黑幽暗的街角中,朱狄斯被安东尼一把甩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纵然背部因为撞击而疼痛难忍,但朱狄斯还是倔强地挺直了腰板。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嘶吼着:面对这个男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得高傲而充满尊严!

    安东尼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铜剑抵在了朱狄斯的脖子上,月夜下,两人的脸颊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紊乱的气息。

    安东尼咬着后牙槽问:“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到临头的朱狄斯竟然发出了笑声:“哼,为什么?你懂的!我之厌恶你,恰如你之厌恶我一样!”

    冰冷的铜剑在朱狄斯的脖子上渐渐勒出了一条清晰地红印,但朱狄斯却发狂似的哈哈笑了起来。

    终于,安东尼在这个少年寂寞而冷漠的笑声中颤抖了。活了二十年,这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心伤。心伤,心伤,伤得淋漓,伤得彻骨,而且这伤,竟然还不是为自己。

    他将铜剑收回了剑鞘中,深吸了一口气,一拳把朱狄斯打翻在地,打得他口角渗血、满嘴猩咸。

    挨打的是朱狄斯,可心伤的却是安东尼,因为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朱狄斯还在冷笑着,嘲笑着,哈哈的出声笑着。“怎么?人称‘第五不列颠军团雄鹰’的安东尼,竟然没有胆量杀人灭口?”

    安东尼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令他心寒到彻骨的笑容了,于是他转过了身去。“杀了你,便能洗刷掉我所经历的耻辱吗?杀了你,便能挽回波培娅、挽回我的家庭吗?”

    朱狄斯吐了一口血,道:“那你不折磨我?你不是一直厌恶我吗?”

    安东尼沉默了。过了良久,才低声说:“为什么,为什么甚至连一个原谅你的理由都不肯给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无法原谅你!”

    安东尼离开了。他的身影渐渐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飘来,传进了朱狄斯的耳朵里:

    “你,错了!”

    直到很久之后,朱狄斯都没有想通,“你错了”这几个字究竟是怎样的含义。

    那一晚,尽管弗瑞斯在女仆的安慰下仍始终哭闹不止,安东尼却也独自坐在庭院之中不理不睬。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朱狄斯的那句“我之厌恶你,恰如你之厌恶我一样”,心头万般滋味。

    尽管一直看不惯朱狄斯的某些作风、一直与他政见不合,但安东尼从来没有把他、把战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摆在过敌人的立场上,可是,朱狄斯对他,却是这样做的。

    其实,安东尼很久之前就有些察觉朱狄斯的被害心理了——他总是喜欢将一切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人通通视为敌人。从小在父亲的光环笼罩下生长在罗马的安东尼,对于从小在流氓地痞的围绕下受尽欺凌、渐渐在西西里长成的朱狄斯,着实难以理解。于是他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中将之恣意地揉乱,整整一个晚上,都在兀自长吁短叹。

    太阳不知人间愁,照旧按点升起,日复一日,冷漠地散发着温暖。

    当凡人愁家、贤臣忧国、奸臣谋权的时候,罗马帝国的皇帝尼禄却是欢欢喜喜地沉浸在自己荒淫可笑的婚姻生活中。

    他亲手用最为华丽的衣料和最为昂贵的粉黛打扮斯波拉斯,然后频繁地带着他出入于一切场合。尼禄总是挽着他的手,脸上带着炫耀的神情,总是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给他最崇高的礼遇,真的如同对待妻子那般。尼禄甚至提出要授予斯波拉斯奥古斯塔的称号,当然,这一设想被元老院果断否决了。于是尼禄又开始不高兴,最后还是听了斯波拉斯一通劝,才就此作罢。

    朱狄斯又开始了他风风火火的生活:撺掇着奥托利用他的权力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贿赂部分元老让他们提议破格提名奥托做执政官,从希腊给尼禄挑选有经验的音乐老师……

    安东尼一直在暗暗地观察朱狄斯,看到他的心越加沉溺在权欲中无法自拔,看着他那本应属于人类七情六欲的一面越加淡漠,人情味越加冰冷,安东尼莫名地心痛不已、气馁万分。

    尽管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朱狄斯更痛恨自己,但是,安东尼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他一定要给朱狄斯找点麻烦,趁他还年轻,给他迎头痛击,让他彻底清醒……

    •2•

    当元老们都以为尼禄娶斯波拉斯只是一时兴起的时候,尼禄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百般宠爱;当元老们都以为尼禄很快就会玩腻而扔掉斯波拉斯的时候,尼禄对自己“皇后”的热情却始终高涨;当元老们觉得时间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俩人也该“蜜”过去了的时候,尼禄与斯波拉斯却越发打得火热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很简单——斯波拉斯开始渐渐接受尼禄了。

    之前,这孩子还承受不了失去男人身份的耻辱,一直大着胆子和皇帝别扭着;可是,在斯波拉斯的身上,向来暴虐狂躁情绪不稳定的尼禄,竟然展现出了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的超强耐心,单看他的行为,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超级无敌好丈夫!

    开始,尼禄想让斯波拉斯像女人一样打扮,结果斯波拉斯不要命地抵死反抗,于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妥协了,斯波拉斯开始了被感化的进程;后来,尼禄不顾斯波拉斯的青涩强要他,斯波拉斯痛得嗷嗷叫,还受了伤大病一场,于是,我们一向情`欲旺盛的皇帝陛下又妥协了,竟然在其生病期间沦落到自`慰的地步也不碰他一根汗毛,斯波拉斯再次深受感动;再后来,斯波拉斯病好了,尼禄专门为了让他开心、透透气,带了一堆人马领着他去意大利各处游玩,还在南部的贝鲁坎附近专门盖了一栋十分豪华的度假别墅,这回,斯波拉斯彻底被他感动了。

    就这样,两人的蜜月蜜起来没完了。在那之后的无数次占有中,尼禄开始时总是对斯波拉斯百般温柔,不过后来也渐渐露出了狂野的本性,但是,从斯波拉斯的喊叫声却不似初体验时那般惨绝人寰,相反,却是十分地享受。

    有那么一次,朱狄斯凑到斯波拉斯身边问他:“你爱尼禄么?”

    结果斯波拉斯坐在后花园里,慵懒地拖着腮露出了他那杂糅着青涩和老成的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爱什么的,都是浮云,浮云……”

    朱狄斯继续穷追不舍道:“你不恨他废了你?”

    结果斯波拉斯换了一只手托腮,一边摆弄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他那一刀子,既废了我,又逼我和他绑在了一块儿。没了我,他照样飞;可是没了他,我扑腾不了几下子。朱狄斯,我原本就连个人都不是,还在乎自己是不是个男人?我呀,想开了。”

    朱狄斯被他这番话整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结果斯波拉斯末了又补了一句:“所以说,你也想开点吧。”

    朱狄斯不由得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男人,必须向命运索取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结果斯波拉斯把玩儿着尼禄的宠物金丝雀笑道:“难道名利功勋不也是天上的浮云吗?先帝克劳迪亚被人追奉成神,可是现在,他和我那被卖作了妓`女的老妈一样,都是一抔黄土。别人不为难你,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人活着,何必这么累呢。”

    当时的朱狄斯只是为他如此明细地洞察了自己而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多想这个经历了极品人生而过早成熟的男孩,那话中的耐人寻味之意。

    此时的朱狄斯只有一个念头,就让尼禄继续围着斯波拉斯转吧,其他的事情,我来操持。

    其实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朱狄斯一人。

    跟随着尼禄在意大利南部游玩的时候,同行的韦帕芗对朱狄斯开玩笑道:“你瞧,咱们的皇帝婚姻美满了,整个罗马帝国都跟着享福。”

    朱狄斯不由得咯咯笑出了声——他又怎会听不出来这话中的含义呢,分明是在说,这皇帝一门心思不务正业,倒比整日添乱搅和得国家不得安宁的好。

    说起韦帕芗,自从被尼禄抽调随着自己一起游山玩水以来,朱狄斯与他渐渐相互了解,好感也极具上涨。他是元老中的中庸派,非常懂得为人处世之道,说话办事都相当的艺术。他有一个比自己稍大点的儿子,名叫提图斯,也是个十分聪慧懂理的人。父子俩都可谓是杰出的罗马人,只可惜,这两个杰出的罗马人却没有什么资本和经营的产业,穷得叮当响;但即便是穷得叮当响,两人也从不在百姓手中克扣资财。

    朱狄斯非常欣赏韦帕芗,再加上他对自己十分温和,从小缺失父爱的他竟然对那种温和产生了些许的依恋。于是,朱狄斯仗着自己有钱,就时常找点理由送钱给他,而囊中羞涩日子不好过的韦帕芗自然知晓他的好意,便也不再推脱了。

    这与贿赂是不同的——朱狄斯给别人送钱,那必然是要捞够本的好处回来的;但是对韦帕芗,他却从未想过索要回报。但人生往往就是这样,越不索求的时候,收获却越是大大的——这就好比你去插一个小姑娘,你不动了,她反而会欲求不满自己裹上来。

    那一天,朱狄斯正在一棵树边发愣时,韦帕芗却突然凑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虽然你很年轻,却是个栋梁之才。若我来日当选了执政官,定会想办法让你进元老院。罗马很需要你,我的孩子。”

    韦帕芗说完便笑着走开了,只留下了朱狄斯一人在惊喜中发愣。

    尼禄在意大利南部待了整整半年,彻底玩腻了才又起驾回了罗马。踏进罗马城时,皇帝风风光光地带着自己的“皇后”走在大街上接受事先安排好的百姓们抛洒的花瓣,可是没走多远,他就气炸了肺。

    真是想不到,自己离开罗马的这半年,罗马城变化还挺大——他原本打算为自己修筑巨大青铜像的地方竟然被修成了市民饮水池,他原本打算修成文化光产、安放希腊雕塑的地方,竟然为安排市内日益膨胀的人口而盖成了多层公寓……

    奥托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平民营造官职位,当选为财务官,向着高升为元老的方向迈进了,更何况朱狄斯百般叮嘱过奥托,故而这绝不是奥托在位时的所作所为。那么未经皇帝审阅便变动城市规划的,显然是新上任的两个平民营造官了。

    回到了宫中,刚刚在“幸福婚姻生活”中正常了一年的尼禄接着就发起了飙,“吭吭吭”地摔了一地的东西,还把上来劝的斯波拉斯一胳膊抡在了地上——当然了,过后他肯定又心疼地安慰了他半天。

    终于,尼禄渐渐淡定了。可是,朱狄斯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的皇帝怎么突然成熟起来的时候,尼禄便暴露出了他阴狠而变态的一面——他把最信任的心腹朱狄斯叫道了身边,然后委派他去做一件惊人的事情。

    什么事?

    暗杀!

    对,暗杀。

    可是,杀谁?

    还用说么,自然是那两个刚上任就让尼禄气炸了肺的市民营造官!

    朱狄斯颇为震惊——尼禄的残暴阴狠和报复心,竟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深重!不过,那两个市民营造官在客观上也算是自己的政敌,此次既然是受到皇帝的委托,那可就怨不得他了……

    于是,朱狄斯开始物色杀手。他从未杀过人,但是作为男人,骨子里的嗜血本性却叫他为此事而感到一种极为变态的刺激和满足感。

    终于,他找到了两个身手不凡且不要命的男人,为他们提供了将要被暗杀的两人的详细情报。

    这件事若办成,无疑会使他彻底赢得尼禄的信任,从而获得更多的权力。但是,让朱狄斯万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个营造官被成功地抹了脖子,可他这事,却办得彻底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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