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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城 第七十四章 扬鞭催马运粮忙

    当斛律云从皇城出来的时候,落日已薄西山,如血的夕阳垂在高大的灰色宫墙和耀眼的金色琉璃瓦之间,奋力撒下最后一片余晖。他从早朝开始便入宫,到现在已经待了整整一天,虽然身体疲乏,口干舌燥,可想想时间紧迫,也只能抓紧时间在路上小睡了片刻,一回府就着人寻游元他们来商议运粮之事。

    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后,斛律云便急匆匆来到了前院花厅。这会儿右内府的势力正沿着大兴向北辐射发展,众人各司司职,都在外忙碌,只有游元和高士廉二人坐镇大兴。他们也是刚用过晚膳,正趁着等斛律云的时间在花厅中低声交谈,一看他来了,赶忙起身插手施礼。

    斛律云摆摆手,强打精神道:“无须多礼。”几步走到主位之上,还没说话先叹口气,然后才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两个属下苦笑道:“这么晚叫你们过来,是因为皇上又有吩咐给咱们。”

    高士廉咧了咧嘴:“大人,咱们右内府现在能用之人全都在外奔波,只剩下你我三人,每天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边上的游元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一脸的赞同之色。

    斛律云摊了摊手道:“我也没办法,君命难为啊。”然后便缓缓将今日君臣二人所议之事讲述一遍,等了片刻,估摸着他们都消化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这件事呢,说白了就是关于农耕,漕运和陆运,你们有什么看法,只管道来,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咱们多参详参详,最好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我也好回去复命。”

    游元思量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关中地区的农耕本来相当发达,秦开郑国渠以后,使其更加发展,故西汉之世,关中的膏腴之地,陇产可达一钟。然自东汉以来,关中地区的农耕水平在中原之地的重要性便开始日趋下降。加上关中宜于农耕的土地有限,随着关中人口的日益增加,便产生了粮食不能自给的困难,特别是当国都设在咸阳或长安时的情况更是这样。故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便不得不仰赖于漕运关东粮食以给关中,以后代代如此。我朝取代北周政权之后,新都大兴城又一跃而为全国的政治中心,中原人口多向此集中,自然更增加了漕运关东粮食以给关中的必要性。陛下开广通渠,确是利国利民之举。”

    边上的高士廉赞同的点点头,接口道:“其实除了皇上所说渭水的问题之外,想要靠漕运从关外向关中运粮,还有许多其他困难。其中最突出者,就是三门天险问题。”

    他从花厅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卷标注详细的地图,在案上展开,点指道:“大人,你们来看。黄河自潼关往东,河身在中条山与淆山之间流过,河道狭窄,水深流激。本来就很狭窄的河谷,在弘农郡的这一段又为雄峙河中的两大石岛所分开,河身被劈为三股,水势湍急无比,水下又多暗礁,行船至此,危险万分,故三股水分别被称为”人门”,”神门”,及”鬼门”,合称”三门峡”,是水路运输关东粮食布帛到关中来的必经之路。”

    高士廉看着还未明白问题严重性的斛律云和游元二人,苦笑道:““三门峡凶险万分,舟船到此,十有**无法安全通过,就算是行船一生的老船夫,也多谈之色变。皇上之所以开凿运河之后还要利用骡马运粮,十有**,便是因为三门峡之险的阻隔。”

    边上的游元脸色一变,急声道:“你的意思是,就算开凿广通渠,若无法解决这‘三门峡’的问题,漕运也依旧不畅??”

    “没错。”高士廉点头应了一声,对边上的斛律云道:“大人,皇上让咱们行陆运粮草之事,一来如您所讲,应该是不愿一国之都的安危都掌握在那粮商世家手中,二来,恐怕也是听说这三门峡之险,所行的无奈之举。”

    斛律云摸了摸下巴,看着地图道:“这三门峡如此重要,难道就不能靠人力把他解决么?”

    高士廉摇摇头道:“大人,这三门峡属下是去过的,虽说险峻雄奇异常,但若说靠人力不可为,却也未必。只不过,想要治理三门峡,恐怕得发民夫百万,耗经年之期。而且,死伤者,甚重。我大隋立国不过三年余,天下民心未齐,恐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何止现在经受不起,就算到后来杨广即位之后,开凿运河死了那么多人,还为后人诟病呢。’斛律云点点头,思量了片刻,然后才道:“既然这一段无法行舟,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

    他用手点指地图:“在这三门峡的上下游,也就是小平和陕州各修一个舟泊,两边靠舟船运输,而中间这一段儿险路,靠骡马运输。”

    高士廉眼睛一亮,点头道:“此法倒是新鲜,虽然仍耗费不少人力,不过应该可行。”

    游元开口泼冷水道:“可行是可行,可是这一段陆运,恐怕耗费也不低啊。”

    “此话怎讲?”

    “你们来看。”游元用手点指地图道:“自小平达于陕州,必需经过岗岭起伏,深沟满布的淆,函山谷之中。此处峻阜绝涧,地形险恶,车不可方轨,自古被称为险道,为兵家行军所忌之地。既然行军都不行,那车马想过,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斛律云笑了笑道:“没关系,咱们现在不说困难的事情,只说主意,有主意就记下来,困难嘛,慢慢可以克服。”

    高士廉将这条分段运输的法子写了下来,抖了抖墨痕点点的白纸道:“光靠这恐怕是不行的,自河洛之地到关中,路途遥远,不光人马之力有限,也需考虑粮米在运输途中的损耗。”

    “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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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前后商量了数日,斛律云这才拿着几个还算成熟的建议进宫,向杨坚汇报工作。

    “...为免粮草在运输过程中损耗变质,微臣建议,在沿途大城要塞多置粮仓,转相灌注,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京师。”斛律云在一副大号的地图上指指点点,对杨坚详细讲解着他们商量出来的办法。

    杨坚欣然点头道:“恩,爱卿所言有理。昨日朕与其他几位卿家商谈此事的时候,已准了多建粮仓之议,着令卫州置黎阳仓,洛州置河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建仓之事自有各地官府操办,至于募集民丁转运粮草之事,爱卿还需多加勤勉。”

    斛律云点头应道:“陛下,每年秋收之后,各处百姓收成交了粮税,剩下的粮食除了留下粮种和来年秋收前的口粮,多转卖以获银钱。而这些产地的粮食,又多被那些当地的世家大族和粮商低价收购,这些人低价收粮,或高价转卖到其他粮食不足之处,或囤积居奇,待天灾兵祸之时再高价出售获利。这样一来,民间的余粮就多数掌握在那人粮商和世家手中。

    微臣建议,以县为单位,建立粮米店和私仓,低价收购,一部分运至各处官仓保存,另外一部分就地入库买卖。这样的话,将来不论哪里遭灾,只需皇上一纸公文,就可以直接开仓放赈,一来可以最短时间为灾民提供糊口之物,以防发生民变,二来也省去赈灾时朝廷调拨转运粮草的中间消耗,可谓一举两得。”

    “恩。”杨坚点头道:“爱卿此计倒与长孙爱卿的建议类似,他向朕建议,在各处修建民仓,然后根据各处当年的收成和各家的贫富情况每户出麦黍十斗以下,待灾年开仓赈民。此仓中米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官府只负责管理,名为义仓。”

    ‘这不是给各地的地方官贪墨老百姓米粮留下的漏子么,只要有了这义仓,那各处官府便可以理直气壮的“没收”你的劳动所得,理由还相当充分,至于到底收上去多少,反正管理的时候也是我,发放的时候也是我,想动手脚太简单了。’

    斛律云虽然知道这样做的弊端,但是提出这个建议的毕竟是度支尚书,他也不好正面反驳,毕竟谁知道人家到底是不是好心呢,于是开口道:“皇上,长孙大人这个建议虽好,可比起微臣那个来,可就差一些啦。”

    “哦?此话怎讲。”

    “微臣来自边地五原,深知百姓之苦,义仓虽好,可毕竟要每户无偿捐出十石粮食,若是换成银钱,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他们每年辛苦劳作一年,全家都指望着打下来的这点儿粮食呢,现在交上去了,那过年的时候可能桌上就少了肉食,孩子身上就少了新衣,这是在与民争利啊。而微臣的米店则不同,是用市价换来百姓手中的余粮,咱们得了粮,百姓得了钱,不与民争利,实乃两利之举。更何况,微臣这是‘米粮店’不光负责收,还负责卖,万一哪年收成不好了,那当地粮价必然会疯涨,到时候微臣的米粮店将所存的粮食平价售出,更起到平抑粮价的作用,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坚思量了半晌,深以为然的说道:“不错,官不可与民争利,还是爱卿考虑的周全啊。只是,这米粮店虽大利天下,可毕竟是为商...”

    “皇上忘了,我右内府正是以商为掩,正可经手此事。”

    “不错,是朕着相两了。爱卿知会独孤一声,然后便放手去做吧,有什么需要的,银钱、人手,尽可找苏威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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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得了杨坚的首肯,可这组建粮油店和车马行毕竟也是极为繁琐的事情。一来所需人力物力众多,二来还得和地方打好关系,毕竟这会儿比不了交通发达的后世,人们的乡土观念极重,一个外地人和一个当地人同时做生意,哪怕当地人售价较高,生意比起外地人来还是要好的多。

    ‘好在大才哥已经到各地收服地头蛇了,只要有那些城狐社鼠相助,那我这粮油店也算能开的起来了。至于车马行么,倒是个传递情报的好通道,这样正好,说书人和酒楼客栈的密谍收集好情报之后,再用车马行转运,各司其职,不错不错。’

    斛律云一边思考着事情,一边走在利人市的街道上。明日就是任青伶的生日了,他从宫中出来就直奔利人市,准备买点儿稀罕物件儿做礼物,给对方个惊喜。

    他左右打量一下,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店,便抬腿走了进去。小店不大,装修的却很清馨雅致,墙上分颜色和季节挂着各种摺裙和比肩的样品,正对殿门的几个卷耳花梨木案几上摆着精美的的乐器,左手柜台上边是头钗等首饰,右手边一股胭脂水粉的香气,正是胭脂水粉等物。

    北地的胭脂,江都的花?(就是眉贴,兴起于隋唐)、塞外的傅粉、洛阳的花黄,各种各样女孩子的化妆品让斛律云大开眼界。他左瞅瞅,右看看,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东西多了,反倒不好拿主意了,送礼物就是送心思,讲究细微之处见真情,总不能各买一种拿回去吧,那岂不是牛吞牡丹,大煞风景么。

    店里面有几个带着丫鬟的女客,看到一个大男人大刺刺的走进这专卖女性用品的地方,不由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他。后世男人给女人买情趣内衣也是常有的事,买几样化妆品算什么,斛律云心中坦荡,对别人好奇的目光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可他毕竟是个外行,看来看去也不得要领,只好抬手唤过这店里的女婢,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一些的东西,适合做礼物的,给我介绍介绍。”

    那女婢看他穿着寒酸(刚从宫里出来,进宫时候要穿麻衣的,大家没忘吧。),爱搭不喜理的说道:“你不会自己看么,这么多东西,我要介绍还不得介绍到明年去?”

    斛律云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跟对方一般见识,摸了摸鼻子,走到卖首饰的那个柜台。

    买化妆品不在行,买首饰总行吧。

    头钗、步摇、簪子,各种各样做工精制的发饰摆在托盘的红绸上面,斛律云信步游走,左挑右选。那女婢这次却不敢怠慢,紧紧跟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监视着。这边儿的发饰多是金银所制,上面还缀着珠宝玉器,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万一丢上一件,她可吃罪不起。

    “那支钗子不错,你拿出来我看看。”斛律云选了半晌,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通体银质,边上缀着条嵌了珍珠链的钗子,回身跟那个女婢说道。

    那女婢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翻了个白眼道:“你眼光倒不差,那钗子上的宝珠,是极北之地的北珠,一个就价值万钱,这个钗子乃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不卖!你还是看看这个吧。”说着话,拿起边上一个差不多的钗子,不过这是个镀了银的木钗,上面也有个珍珠,不过这个珍珠颜色发黄,形状嘛,都快长成葫芦了。

    这次斛律云是真有些生气了,他有些恼怒的道:“你这人好生无礼,东西摆着这里就是卖的,既然是镇店之宝,为什么不贡起来。”

    那婢子一看这穷鬼居然脾气不小,顿时大怒道:“是,我们这东西是卖的,可是你买的起么?恐怕卖了你都买不起吧,一万钱,你有么?”

    “怎么没有!”斛律云大怒,探手入怀一摸,心里顿时一凉。刚刚入宫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留在马车上了,现在刘把式还在利人市外面等着呢,钱,也在那儿等着呢。

    “有?哪呢?哪呢?拿出来啊?”

    斛律云被对方埋汰的面目赤红,偏又无法对女人发作,简直?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个好听的女声道:“这位,公子,你是在找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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