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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城 第六十八章 刘?去,郑译来

    “皇上,您要给微臣做主啊!”

    早朝方散,刚刚回到偏殿准备用些点心,休息一下的杨坚,忽听殿外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哭叫声。他有些不悦的看了看身边的近侍,沉声问道:“殿外何人喧哗。”

    近侍赶忙出门查看,过了片刻,匆匆回禀道:“回陛下,舒国公刘?殿外求见。”

    舒国公?他来这里做什么?杨坚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胡须,这才摆手道:“宣他觐见。”

    “陛下,您一定要给微臣做主啊!”片刻之后,衣冠不整的舒国公刘?连滚带爬的从殿外滚了进来,伏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就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般向杨坚哭诉道。

    “嗤~”杨坚看着涕泪横流的刘?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紧接着便咳嗽一声,沉声问道:“刘爱卿,这大殿之上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吧,有何冤屈,朕替你做主便是。”

    “谢陛下!”刘?抹了抹没有一滴眼泪的眼角,起身愤然道:“陛下,昨日夜里,微臣在城北三十里的一所别庄被毁,里面八十余个老家人尽数被屠,财物亦被洗劫一空,您,您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将凶手缉拿归案啊!”

    “哦?”杨坚在御案前转了两圈儿,这才奇怪的问道:“此事,似乎应归京兆尹管辖,爱卿不去找苏爱卿,却来宫中哭诉,是何道理啊?”

    刘?听到这里咬牙切齿的道:“回陛下,此事定时那崇国公手下所为。微臣早起之时曾派人去庄子里查看,据下人回报,尸体里面除了庄上家丁的之外,还有不少城中的泼皮破落户。陛下,您也知道,那崇国公和城中的那些闲汉向来交好,若不是受了他的指派,那些人岂敢对本国公的别庄动手!”

    “哎,爱卿此言差矣!”杨坚听他这么说,摆摆手反驳道:“爱卿和崇国公同为一品大员,岂可只凭臆测便凭空构陷呢。近日流民众多,未必没有人想借此机会行不义之举。此事朕已知晓,等用罢午膳之后,朕便宣苏威进宫,让他速速彻查此事,给爱卿一个交代,如何?”

    “这,皇上,微臣...”

    刘?正欲再言,却见杨坚捏着眉心道:“好了,爱卿若是没有其他事,便下去休息吧,朕方才退朝,身子乏了。”

    刘?咬牙切齿的退出殿来,沿着宫道一路缓行,脸上阴晴不定。

    ‘你杨坚当年也不过就是一个有爵无权的闲散国公,要不是靠着我和郑译篡改先皇遗诏,封你为大丞相摄政辅皇,哪有你的今日。现在你位登九五了,坐拥天下了,却忘了你这个位子是谁帮你得来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辈!那斛律云不过一黄口小儿,家族更是败落,若不是有你在后面撑腰,他又岂敢与我作对。今日他能毁我城外一庄,明日就能杀我满门阖户,刀已就颈,我又岂能坐以待毙。既然你杨坚如此偏袒外人,那就莫怪我刘?不念昔日情谊了!’

    想到此处,刘?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大袖一甩快步走出皇城之外,登上等在一旁的马车,踢了踢踏板道:“都会市,青竹轩,快点儿。”

    青竹轩位于都会市中段,远观青砖灰瓦,朱漆小门,其实内有乾坤。魏末嵇康等七名士子常集于山阳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称竹林七贤。他们大多崇尚老庄之学,不拘礼法,生性放达,这青竹轩取名于此,自然与是文心雅兴之所。此处乃是一个占地颇广的大院,院分七进,遍植竹林,木枝架桥,卵石为径,竹叶清雅,曲水流觞。大兴文人士子多在此宴请同好,众人在林间铺以草席,佐以美酒小食,赤足浴衣,褒贬时事,吟诗作赋,颇有古贤之风。

    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青竹轩里面只有枯叶竹枝,尚无涡雪梨花,生意自然清淡。刘?自角门而入,一路前行,直到最后一进院落之外。这个院落是后厨和主人家居所,并不对外开放。他却混不在意,伸手在门上请敲几下,里面一个下人打开门来一看是他,赶忙躬身施礼,带着他进入院中。

    刘?被引进一个枯竹搭建的草庐中,略等片刻,便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自院外行来。老者看起来六七十岁年纪,头戴竹冠,一身宽松的深绿色袍服,脚下一双木屐,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脚步沉稳,大袖甩动,颇有一番大家风范。

    “国公大人,今日怎有闲暇,到老朽这陋室一行啊?”

    老者挑帘进屋,与刘?相对而坐,呵呵笑道。

    “嘿,一言难尽,还望先生救我!”刘?苦笑一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看起来倒是比见皇帝还郑重几分。他在跪榻上安坐,低声将昨日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判断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他面露愤然之色道:“自陛下登基以来,亲小人远贤臣,我等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之臣虽分封公侯,却游离于朝堂之外,朝中大权落于高?,苏威这等奸佞之手,现在又多了一个未及弱冠的乡野村夫斛律云。此人不过五原一小儿,不过受了祖辈荫蒙,居然也一步登天,与本公平起平坐,现在更是多番挑衅,我退他进,直欲置我于死地。自卢贲、张宾之事后,皇上对我日渐疏远,这小儿如此嚣张,未必没有陛下之授意,今日他能毁我一庄,明日就能灭我全族,还望先生救我!”

    老者淡淡一笑,从身前小案上拿起一个竹根雕制的精制茶盏,轻啄一口,朗声道:“国公无需担心,那斛律云不过一浞訾栗斯之辈,据老朽所知,此人借着禁酒之机,居然委身结交那些富绅豪商,堂堂崇国公府邸更是时常有满脸市侩的游商进出,方受皇上器重,便行此等逐利妄行之举,在朝中又无根无基,我观陛下用之,不过以稳齐地百姓之心,又何足道哉。”

    “不过嘛...”老者看刘?脸上喜色一现,话锋一转,又道:“君威难测,想必国公爷已然领教,今日的卢贲、张宾,未必就不是来日的郑公、刘公。月前之事,国公并无过错,同僚相聚,褒贬时政,上表参政,此事再平常不过,可有心人却拿此事大做文章。国公爷,鹰扬万里,全靠羽翼丰满,若其羽翼全失,纵有凌云之志,也只能做那枝头燕雀。而陛下就是那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雄鹰,高处风光无限,他又如何愿意与别人共享呢。”

    “先生,您的意思是...”刘?心中吃了一惊,低声问道。

    老者高深莫测的一笑,继续道:“此事是否如老朽所想,国公自可静心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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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与青竹轩不到百丈之外的一处小酒楼的隐秘雅间中,斛律云正与几个豪商巨贾觥筹交错,为自己北上突厥之行修桥铺路。

    突厥地处北疆之外,天地苍茫,牧场无垠,可却少产粮、不产盐,而且也没有什么时蔬。草原上的牧民想要很好的生活下去,便要用名贵的动物毛皮、马匹从中原来的商贩手中换取粮食、盐巴、茶叶等生活必需品。所以在那草原上,中原商人是很受欢迎的。

    当然了,此时的斛律云,不可能将生活必须品贩卖给自己的敌人,他借着通商的名义北上草原,所贩卖之物,不过是蜀锦、南绸、胭脂、瓷器等既没什么用,价格又高的离谱的奢侈品,粮食等物也要贩卖,不过那可是大饵,鱼线可是要放长的。

    而这几个人,便是大兴,乃至整个大隋最大的几个布匹以及瓷器商人。那会儿商人地位颇低,这几个富可敌国的巨商,不用说跟国公这样的一品大员同席饮酒了,平日里就连多看对方一眼,都可能犯下不敬之罪。

    斛律云以国公之尊,如此折节下交,这些人又怎能不感激涕零。一听说国公爷在不久的将来会成批的买进布匹和瓷器等奢侈品,这些人更是把这个机会当成与对方的关系更进一步的突破口,不光价格比市价低了颇多,还在运输等事情上给了颇多的便利。

    有了固定的货源,对方又给了他一个出厂价,斛律云自然心情大好,这前后一翻手,获利可就是数倍乃至数十倍。他告别几位财神爷,坐上马车向府邸行去,忽的想起今日早间燕飞向自己汇报的事情,不由哑然一笑。

    任昱在收编城西的那些泼皮,他和其他几个下属其实在之前便有所察觉,只不过右内府中自行其是,各自都有自己负责的地方,互相并不从属,斛律云虽然有权过问,可他又相信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的手段,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直到昨夜,任昱将自己这些日子的布局收网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些泼皮平日里也各有从属,他只需要将原来的老大以雷霆手段打倒,再找些对方的把柄扶持一个有野心的手下为做自己的代理人,便可以将各处的泼皮收到麾下,可谓是以黑治黑。

    他这么做,一来可以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收编那些泼皮闲汉以为己用,二来也可以以此为借鉴,慢慢由大兴发散开来,一城、一县、一郡、一州,慢慢将各地的泼皮无赖都收到麾下,三来呢,也可以报舒国公将自己妹子劫走的一箭之仇,他可是一个相当护短的人呢。

    ‘大才哥这么做,手段虽然酷烈了些,倒未尝不是一个快速聚拢人手的手段。至于如何将这些人死死控制在手中,想来他也定有计较。’斛律云将遮住车窗的毡帘儿挑开一条缝儿,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儿想着事情。

    大兴马路又宽又平,斛律云马车一路急行,谁料在走到宜阳坊与崇义坊之间的路口之时,侧面启夏门道上忽然冲出一辆墨绿色小号马车,直向斛律云马车撞来。两车车速都极快,掌鞭再想转向都已来不及,好在刘把式驾车多年,极有经验,手中蛇皮长鞭一卷一甩,马车再次加速,险险避过来车,不过就算如此,两辆车还是稍有擦碰,那墨绿色马车本就较小,高速奔驰中再被这么一碰,哗啦一声翻到在路中,驾车的掌鞭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车厢内装着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斛律云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车祸,吓得脸都白了。他挑帘下车,只见对方马车倒在路旁,木质铆钉车轮儿还在呜呜旋转,驮马被硕大的车厢带着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嘶鸣着,掌鞭面朝大地直挺挺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他的边上是一大堆黄纸朱砂,以及香烛等物,看起来像是做法事之用。

    古人和现代人差不多,都喜欢看热闹,一看马车翻了,行人都聚拢了过来。只不过那时候的人比起现在来要热心许多,有人呼喊着叫去找郎中,还有人帮着将马车抬到路旁,以防阻塞交通,更多的人则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斛律云,以防他肇事逃逸。

    “让开些,让开些!没看见官差办案么!”

    不多时,一伙儿身穿黄色补服的京兆尹小吏大呼小叫的分开人群,带头一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马车,脸色瞬间一变。他一眼就认出,倒在地上的这辆马车,是上柱国郑译家中之物。这大兴城乃是天子脚下,他们这些小吏为了不得罪权贵,平日里早就将各家大人府中的马车认了个遍。

    上柱国家的马车被人撞到了,这还了得,带头小吏气势汹汹的转头,欲要捉拿人犯,转头一看被行人围起来的那个少年,他的个子顿时又矮了下去。

    乖乖,崇国公,刚刚北击草原的少年英杰。

    那小吏左右为难,双方都是他惹不起的人,这样的案子断起来最是揪心。他硬着头皮走到斛律云身旁,施礼道:“国公大人,小人雁小九,是京兆尹寻街班差。”他指了指倒在一旁的郑译的马车,苦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害自家老爷受惊的刘掌鞭惊怒异常,斛律云还没开口,他遍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了,在他嘴里,事故的责任方,全在对方身上,过路口之前不甩鞭示警,这难道不是大罪过么?当然了,他也没有甩鞭示警,不过此事自然被选择性遗忘了。

    那小吏听了他的话,又找边上的一些路人采证,然后便陪着笑对斛律云说道:“事情的经过小的都已了解,此事确不是大人的错,您可以回去了。”虽然发生了事故,不过只伤了一个驾车的下人,这小吏又怎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开罪国公爷,两句话就把责任方推到了那个下人身上。

    斛律云点点头,刚欲上车,忽然响起刚刚散落一地的黄纸香烛,有些好奇的向那小吏问道:“对了,本公方才见对方车上载着不少香烛、符纸,郑大人家里可是有事发生。”

    那小吏呵呵一笑:“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东西乃是请法师做法的时候用的,家里有事,哪有请道士巫师的啊。”

    “哦,原来如此。”斛律云点点头,刚转身,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做法事?我记得朝廷好像严禁大臣在家设坛做法的,郑译这么做,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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