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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城 第二十三章 乌龙事件

    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便是怒喝连连,刀剑碰撞的铿锵声。正在和孙思邈饮茶的斛律云眉头忍不住一皱,听呼喝声,竟然是侍卫和外人起了冲突。齐国远怪叫一声,拔出横刀冲出账外。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那阿史那禹硕一命呜呼,沙钵略过来拿人了吗?斛律云想到这里的时候,霍然站起。帘帐一挑,一个年轻人已经冲了进来,手中赫然是明亮亮的牛角弯刀,厉喝了一声,一刀竟然砍向了孙思邈!

    斛律云账外有几个侍卫守护,远处更是有三百大隋虎贲之士,根本没有料到居然有刺客可以冲进大帐。那个年轻人说地虽然也是突厥语,不过可能是口音的缘故,斛律云听不太懂。不过懂不懂都不重要了,看到他手中的弯刀,傻子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却没有应对之法。谁没事在自己身上带把利刃啊,对方弯刀霍霍,可是斛律云二人手边偏偏连一把水果刀都没有,难道要让自己空手接白刃?

    斛律云怒喝一声,刚想将饮茶的小几掀翻,抵挡片刻,却见孙思邈长身而起,宽大的灰色道袍大袖一卷,又一甩。只听“砰”的一声,对方手中的弯刀已经钉在了毡帐的一根木柱上。

    年轻人双眼通红,极为愤怒,虽然手中的弯刀被孙思邈一招卷飞,却仍不甘心的伸出双手,朝他的脖颈掐去。

    这草原少年手里有刀尚不是孙思邈的对手,现在刀也飞了,自然更是不行。孙道人大袖甩甩,把个草原少年玩弄于股掌之间。

    “住手。”斛律云大喝一声,拦在二人中间。

    年轻人根本没有想到这看似普通的道人一双袖子居然也如此厉害,虽然满脸怒容,呼哧带喘,却慢慢冷静了下来,红着眼睛对斛律云说了一句话。

    “阿史那禹硕死了,你要我们给他陪葬?”斛律云眼睛一瞪,这次他听清楚了,对方说得好像是西域那边的突厥话,和这边草原上的有一定差别,有点儿饶舌。

    斛律云心中一寒,那个什么阿史那禹硕死了?这怎么可能,中华上下五千年,才出几个孙思邈,能被人们称为药王传颂的神医,会下错药毒死他们的王子?方才齐国远进来的时候太还以为是对方胡言,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不可能。”孙思邈摇摇头,一脸的淡然,根本不屑于解释,只有对自己极度自信的人才会有这种表情。

    斛律云虽然也对孙思邈有信心,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事实胜于雄辩,人家都打上门兴师问罪了,难道还能有假?

    他的心里有些惴惴,以后世那么发达的医疗水平,还有所谓的“绝症”存在,更何况现在。生病哪有不死人的,那阿史那禹硕中毒已久,没准不是孙思邈用错药,而是因为拖得太久,现在毒发身亡?

    如此一来,阿波可汗定会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因为这阿史那禹硕好死不死,非要等到孙思邈用药后才死,这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隋北疆诸郡,以及整个天下,都会因为这一条人命而动荡。

    他当初为了救燕飞,将自己和大隋的气运赌在了那不可改变的历史上。可他输了,输的很彻底,历史原来还是可以改变的。虽然输了,可是斛律云不后悔,只觉得这是自己地选择,怨不得别人。

    陡然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便是漫天金星,斛律云这才意识到挨了一拳。

    年轻人现在怒发冲冠,觉得凡是中原人个个该死,看到挡在自己和那个道士之间的斛律云发愣,神色有些恍惚,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拳结结实实的已经击在斛律云的小腹上。

    斛律云身体向后跌去,右眼上传来一阵剧痛,草原上的年轻人吃牛肉喝羊奶长大,身强力壮,这一拳下来,打的他是痛彻心扉,整个眼眶都乌青了起来。

    他才扶着地面起身,手腕已经被年轻人抓住。斛律云一怒,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刀,自己不还手,想做好和事老,他还当怕了他?他身体躺倒,另一手把少年手腕抓住,顺势将那少年往怀里一带,用脚向对方小腹踢去。这种招式是他当年玩儿“街霸”的时候最喜欢用的,情急之下居然使了出来。

    年轻人还以为这中原大官儿是个银枪蜡烛头,本想用角抵摔摔他,以解自己心头之恨,没有想到却着了对方的道。他的身体被斛律云拉得往前一倾,小腹又被对方一顶,不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摔飞了出去,在空中飞出老远,又重重的落在地上,痛彻心扉。

    年轻人人在草原,对角抵之术如吃饭睡觉一般熟悉,要不是在心里轻视斛律云,又何尝会吃这种大亏。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哇哇大叫着向刚起身的斛律云冲去。

    斛律云也打出了火气,见对方冲来,二话不说,一拳向对方眼眶打去,也准备在他眼睛上留一个“熊猫章”。

    谁料这年轻人真正认真起来,角抵的功夫他是拍马赶不上的。只见那年轻人面对斛律云的拳头,身体猛地一低闪过,接着左手抓住斛律云右手的手腕往身边一扯,身子一矮,用肩膀抵住斛律云的胸腹,大喝一声,借着斛律云出拳之势来了一个大大的过肩摔。

    “扑通!”斛律云凌空转了一圈,摔了个七荤八素。

    孙思邈孙真人乃是化外高人,对着俗世争斗根本看不上眼,见二人摔来摔去也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找了个毡垫盘腿坐在上面,端着一杯清茶看猴戏。

    “来人……”斛律云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就觉得身体一轻,又被摔了出去。

    他的功夫本来不差,不过那是马上的功夫和箭法,对这正统摔跤,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空有一身力气,却被对方当个沙包一般摔来摔去。

    就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功夫,帐篷外面又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几声闷哼之后,便归于平静。刚刚把斛律云丢出去的年轻人身体迟滞了一下,转头向帐篷外看去。

    只是一犹豫的功夫,帘帐一挑,十数个板着脸的兵士冲了进来,手持横刀,已将这个年轻人。如猪头一般的齐国远哭丧着脸跑到斛律云身边,七手八脚的把他扶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萨比奥,快住手。”

    那年轻人身子一顿,转头看着走进帐篷来的沙钵略,怒吼道:“他们杀了阿史那禹硕,你难道还要替他们出头吗?”

    沙钵略缓缓上前,目喷火焰:“萨比奥,不管他们犯没犯错,都与你无关。这是本汗的部落,本汗还是这个草原上的大可汗,这里不是你们部落,还轮不到你出头。”

    “你不敢和中原人为敌,我敢。”那年轻人缓步退到木柱前,伸手拔下弯刀,横在胸前。

    “大胆!你这是在和大可汗说话!”沙钵略后面的一个突厥贵族抢步上前,大声怒喝。

    年轻人弯刀又往起抬了几分:“我不认识什么大汗,我只知道,萨比娜和阿史那禹硕从小一起骑马,一同牧羊,阿史那禹硕在萨比娜眼里就是天上最灿烂的繁星,萨比娜在阿史那禹硕眼里就是草原上最美丽的野花。可是就是因为你们,非要让他娶什么公主,现在好了?他死了,萨比娜也要随他而去,可是在死之前,至少也要让你们这些人付出代价!”

    沙钵略和众人同时一愣,面色古怪起来,细细看去,见这个年轻人脖颈光滑圆润,顿时明白这个“萨比奥”就是“萨比娜”。

    得,这戏是越唱越歪了,斛律云捂着乌青的右眼,揉着生疼的后腰向沙钵略问道:“大汗,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史那禹硕死了?”

    “没!”沙钵略倒是干脆。

    “那她这是?”斛律云指了指萨比娜,忽然觉得自己很怨。

    “阿史那禹硕用了这位中原神医开的药,没过多久便呕出几口污血,随后便昏厥过去了。他看到阿史那禹硕吐血晕倒,便抽刀带着本族的勇士到你们这儿来了,本汗根本没拦住。”沙钵略咧嘴一笑,很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当啷!”

    萨比娜手中的弯刀掉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那表情好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意外之极,转瞬有了狂喜和激动,他突然尖叫了一声,也不管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紧张兮兮的大隋虎贲,迈步奔出了大帐。没有人阻拦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片刻的功夫,毡帐内已经沉寂下来。

    ‘小妹妹,你不应该对无辜的人道个歉吗?’看着仍在缓缓摆动的毡帘,斛律云只觉得自己和窦娥又有更多共同话题可谈了。

    沙钵略见斛律云幽怨的看着自己,一摊手道:“本汗见阿史那禹硕呕出污血,本来也以为他有危险,后来族中巫师说他虽然虚弱,可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那会儿她已经走远了,本汗也无可奈何。”

    边上的一个突厥贵族咧嘴一乐,露出一口四环素牙:“是啊大人,我可以为大汗作证。”

    啊呸,你就是个污点证人。斛律云气得想要吐血,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这沙钵略阴了一道,可这事情无凭无据,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帘帐一挑,一个陌生的汉子走了进来,对沙钵略施礼道:“大汗,阿史那禹硕身体已经无碍。”

    “恩,好,你下去吧。”沙钵略点点头,转头对斛律云道:“这次阿史那禹硕转危为安,大人当是第一功,本汗一定会向你们中原的皇帝大大称赞你。好了,本汗看你也需要休息一下,就不打扰了。”说罢哈哈一乐,转身走出账外。

    不知道是不是斛律云听错了,因为他似乎隐隐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爆笑,里面满含得意。

    “大人…”长得和猪八戒他二舅没二样的齐国远讪讪道:“他们来的人太多了,又突然动手,属下没反应过来,才被那小子钻了空子。”

    他看斛律云的脸有阴转雷阵雨的架势,赶忙又伸出一只手掌:“大人,他们有五个人,我才一个。”

    斛律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罗艺和鱼俱罗挥手让侍卫们退了下去,也凑了过来:“大人,您没事吧。”

    斛律云翻了翻乌青眼:“你们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都毁容了。”

    鱼俱罗强忍笑意:“大人也太不小心了,俺看刚刚那情况,和你打斗的是个小娘皮吧?”

    边上的罗艺赶忙替斛律云说话:“哎,老鱼,你有所不知,这草原上的女人,也是很厉害的,开弓放箭,挥刀砍杀不比一般的男人差,大人想必是一时失手,这才着了道。”

    “恩恩,应该是这样,我看那小娘皮身子不高,细胳膊细腿儿的,大人应该是大意了。”鱼俱罗点点头,深以为然。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休息休息。”斛律云已经没有精神再和这两个相声演员还嘴了,他扶着差点儿摔错位的腰椎间盘,有气无力的说道。

    二人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斛律云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刚刚那个女人说什么来着?她说得话有点儿饶舌,我听得不太明白。”

    “她说的也是突厥话,不过是靠近张掖那边的突厥话。”罗艺转过身,回忆了片刻道:“她说的那话的意思,好像是她和阿史那禹硕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吧?你说呢?老鱼?”

    “我听不懂。”

    ‘私定终身?原来如此,沙钵略,你跟我玩儿阴的,没想到自己的好算计却碰上了这个大大的乌龙,我看呐,这阿史那禹硕恐怕不是来迎亲的,是来退婚的才对,相好的都带来了,还能有错?’

    斛律云夜枭般嘿嘿冷笑,看得罗艺和鱼俱罗等人一脸紧张。

    “大人,您是不是伤到头了,用不用让孙真人给您诊治一下?”齐国远一脸疑惑,强烈建议道。

    “滚!”斛律云怒喝一声,齐国远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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