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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南下

    第四百零二章南下

    关羽走后,盖俊合目养神,同时轻轻rounong着太阳

    关羽,这是他来到汉代以来收的第一个历史名人,因为早就相识,极尽拉拢,倾心结jiao,所以料定“关帝”一旦亡命,不会再去涿郡,必来北地,可是当他听到对方亲口说出,仍然感到心花怒放。三国这个人才辈出,群星璀璨的时代,关羽,堪称其中最夺目的一颗恒星,没有人能够掩盖住他的光芒,哪怕是他的君主刘备也不行。

    关羽一生纵横疆场,勇猛无敌,bī得雄霸北方的曹cao几yù迁都以避锋芒,作为一个武将,能够做到他这一步,能有几人?

    可是,他的xìng格存在着致命的缺陷,总结成一个字——傲。这个傲字可以延伸很多词汇,傲气、傲然、傲骨,或是傲慢、傲睨、傲倨,关羽兼而有之,且做到极致,连君主刘备妻兄糜芳也丝毫不曾放在眼里,荆州之失,固然是孙权图谋已久,以有备对无备,但也和他的xìng格有着直接的关系。

    相识十数载,关羽在盖俊眼里,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三国第一猛将”这么一个简单的符号,而是亦友亦臣,亲爱之人,他绝不希望关羽走上历史上的那条路。

    以前在边疆的时候,盖俊可能会放任关羽不管,只要后者把仗打好便可以了,然而入主长安,就全然不同了,关羽必须有所收敛,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阿父……”盖嶷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盖俊睁开双眸,看着儿子恭敬立在面前,说道:“不是叫你先走吗。”

    盖嶷笑了笑道:“反正也无甚事可做,如今已至日中,正好等候阿父一同用膳。”

    盖俊注意到盖嶷手中握着书信,问道:“是你母亲和阿母的信吗。”其阿母自然是指盖嶷的生母卞薇,母亲则是一个相对正统的称呼,指的是盖俊正妻蔡琬。

    “是,刚到。”盖嶷边回答边把信件递上。

    盖俊点点头,接过信来,出征在外,难免想念家里,是以他对蔡琬、卞薇做出硬xìng规定,令二人必须两天写一封书信,最多最多不能过三天。

    盖俊打开信,没什么要事,卞薇说得是盖霸如何如何顽皮,盖煛又如何如何吵闹,盖煛就是他新得的第四子,因为卞薇信中说他有一双明朗清澈的大眼睛,盖俊便给他取名煛,煛有明目之意。而蔡琬孪生男nv,男孩取名良,良是一个美词,有善、大等等意思,nv孩取名都,这是他早在卞薇生盖嶷前就想好的名字,堪堪近十年矣。

    蔡琬除了盖谟、盖良、盖都三子nv外,也说到一些政事,她是河朔十数郡的主母,为人又有智谋眼光,盖俊为避免出征在外,大权旁落,敕刺史部事无巨细,皆禀蔡琬。书信上提到的事都是关乎北疆的大事,不然芝麻小事,都要他亲自过目,还不累死了

    盖俊看罢书信,收于怀中,盖嶷自有其母写给他的信,用不着看他的,起身勾住长子的肩膀,一同外出。

    盖嶷仰望父亲刀削似的侧脸,犹豫着道:“阿父……”

    “嗯?”

    “明日去前线,带上我可好?”盖嶷鼓足勇气说完,眼神则变得愈沉着。

    “你说什么?……”盖俊脚步当下一缓,看着盖嶷在他这个年纪堪称健壮,在他眼里依然瘦小的身子,神sè异常严肃。盖俊一旦板起脸来,威仪无双,尽显北疆霸主本sè,再高傲的文臣,再桀骜的武将,这时候也要心神震颤,不敢与之对视,偏偏有一个人不太吃他这一套,没错,他就是盖嶷,这小子xìng格倔得要命,比他还倔。

    “明日去前线,带上我可好?”盖嶷重复道。

    迎着儿子坚毅的目光,盖俊意识到“眼神杀人法”再一次失效,只得放弃,苦笑着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盖嶷抿起嘴唇,垂下头,父亲的xìng格他身为人子,自是最清楚不过,典型的口硬心软,既然这么说,就等于同意了。

    京兆尹,蓝田县南,峣关。

    峣关恰处于西都长安与武关之间,它前踞峣岭,后倚蒉山,地势险峻,是关中和南阳间的jiao通咽喉,也是西都长安南方最后一道屏障。

    吕布雄伟的身躯立身关隘之上,目视远处青山苍海,遥想昔年汉高祖刘邦破武关,北上蓝田,受阻于此,乃采用张良之计,史载“绕峣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抢先项羽一步杀入关中,灭亡秦室,成就霸业,何其壮哉!何其伟哉!再念及自己而今落魄,心里颇是压抑。

    当日长安城破,他率骑千余,马数千匹拼死突围,等出到城外,身边只剩下五百余人,战马不到千匹。稍稍歇了一口气,趁着韩、董大军无暇理会他,吕布继续南下,一路逃到杜陵县,此地距离长安城二三十里,不算远,也不算近,正合适宜。

    他入城后立刻赶走县长,接管全城,不仅收编了数百县兵,更是命令士卒征调强壮,有不顺者,辄拔刃杀之,百姓畏惧,不敢反抗,成功掠得民壮两千人整。

    杜陵固不满万户,亦是临近西都长安,堪为关中大县,如果他愿意放宽一些条件,莫说两千,就是四千、六千也无问题,不过吕布而今虽有些饥不择食,到底混迹边军、禁军多年,要他带领一帮一辈子只摸过农具的人,却也不愿。这两千民壮,五成是曾为戍卒的青年,有过当兵经验,三成是游侠、囚徒,最后两成,则为豪族私兵他们军事素质或许比不了汉军,但稍加训练,亦堪一用。

    不仅抢人,粮秣、马骡、财货,凡是用得到的,都抢……

    次日,千盼万盼的马车驶入杜陵城,昨日形势危急,他来不及携带家眷,只好留下两名亲信,命他们保护好主母,待长安局势稳定下来,再出城与他会合。时间比他想得要早上不少,看来,韩遂是一个人物,仅仅一天的时间,就控制住了长安。更让他钦佩的是,韩遂一介文士,居然能够令如狼似虎的西疆骄兵悍将,甘愿俯听命。

    既然家眷脱险归来,吕布不打算继续留在杜陵,谁知道坐在长安的韩遂会不会瞅他不顺眼,派个万把jīng骑把他灭了。

    日中,吕布自将一千甲骑南下,而令张辽统帅余兵东渡浐水,进入东南方向的蓝田县,后者的任务就是重施杜陵故事,收县兵,释囚徒,捕游侠,抓壮丁,争取凑满五千之数。

    而吕布的目标是蓝田以南的峣关,此关如今在李蒙部手中,但李蒙本人不在此地,他正坐镇武关抵挡袁术大军的猛攻。吕布已经截杀了长安数拨南下信使,相信峣关将士尚未接到明确消息。至太阳西斜,军抵峣关,吕布诈称乃是韩遂军士,言已克长安,此来一是为宣读诏书,李蒙拔为将军,诸将亦各有封赏,二是为支援李蒙,千骑仅为前锋,后续兵马多达数万之众,并有书信为证。

    守关将领不疑有他,打开关mén,不想等待他的不是天子的封赏,而是无数明晃晃的刀子,以及青幽幽的箭簇,守关将士觉上当,刚yù反抗,便被吕布一戟戳死。

    守卫峣关者也有千人之多,双方人数可谓相差无几,然而吕布自恃骁勇,对方主将又亡,如何会把对方放在眼里?将守关将领身边之人格杀一口,吕布策马入隘,再斩数人,所向披靡,吕军骑士紧随其后,大砍大杀,尽饮敌血。

    守关将士措手不及下,转眼间便伏尸过百,余者心中骇极,轰然崩溃,或逃或降。

    吕布命人堵住后路,而后率领三百部曲jīng骑,于峣关四方游dang,所经之处,反抗者纷纷瓦解,溃不成军,被吕军追上一一戮杀,不出半个时辰,峣关便落于手中,得兵五百有余,刀矟弓弩、甲具兜鍪,数以千计,粮草两万八百石,成果颇丰。

    越日张辽带着大众到来,两部结合,共有兵卒五千三百余人,披铁甲者一千三百,披皮甲者一千五百,骑兵更是高达一千七八百。自然,只有吕布从长安带出来的近千匹马算是真正的战马,余者数百,多为马骡,跟在后面打打顺风仗还行,令其冲锋陷阵,则是万难。

    如此军势,如果只是远远观望,倒也能够糊nong住不少人,凭关而守,吕布自信也可以守上个十天半月。

    然而,吕布yù要有所作为,就不能久留此地,他必须尽快南下,相助袁术,打破武关,击杀李蒙,这意味着很有可能在野外与西凉军相遇。吕军终究是一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表面看似光鲜,实则不堪一击,不用多,三千西凉步骑便能将之完全摧毁。

    这支队伍是吕布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虽然与敌人相比显得无比弱小,却是他此时唯一可以仰仗的,自然不想把它轻易葬送掉,乃尽遣探骑,往南侦查敌情。

    时间匆匆流逝,吕布已经停留峣关数日之久,没有意外,韩遂现了这边的情况,近日来关外频见西凉斥候游dang,对关上虎视眈眈,料想少则三日,多则五七八日,就会有西凉大军杀来。

    与此同时,己方探骑,也将南方情报源源不断传回,峣关与武关之间,尚有上雒、商县二座县城,皆驻有数百兵。攻城,不说两地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单说己方,一则兵力太少,二则战力奇差,三则无攻城器械,强攻坚城几乎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

    如此一来,留给他的路似乎只剩下一条,孤注一掷,绕城而过,长驱直入敌境,配合袁术从后面猛攻武关。成了当然是好,不成,大不了带着旧部翻山逃跑就是。

    该决定的时候,吕布从来不缺乏果断。

    是日夜,吕布于峣关官舍召集众将,成廉、魏越、魏续、侯成、薛兰等并州猛将先后走进房中,郝萌、曹xìng、李邹、赵庶等河内籍将领随后赶到。灵帝末,黑山猖獗,张燕南侵,杨奉东寇,于毒西掠,三贼并起,大有会合河内,威胁京师之意,并州军始创者,已故并州刺史丁原复拜骑都尉,屯扎河内,北御张燕,西阻杨奉,东备于毒,颇建功勋。后灵帝崩,受大将军何进指使,南向京雒,胁迫太后,威bījian阉,期间用兵甚急,乃于河内募兵,郝萌、曹xìng、李邹、赵庶等人都是那时加入并州军中,可惜因为并非嫡系出身,地位、官职、军权皆在并州诸将之下。

    张辽最后一个进来,作为吕军中仅次于吕布的人,他有此资格,但他却并非故意如此,实际上他负责峣关守备,自然要事无巨细,一一安排妥当,才可netbsp;吕布对着张辽微微颔,示意他就坐,朗目扫视诸将,说道:“南边的情况你们都已知晓,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决意南下。”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

    张辽早知吕布会这么做,可当事情成真,心里还是不由感到憋闷。吕布固执得可怕,即使这般恶劣的形势,犹然坚持南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他……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他是在拿手下几千条xìng命豪赌。

    吕布斜睨张辽一眼,缓缓言道:“愿意追随吕某人的,不敢保你xìng命、富贵,惟一能够保证的,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异日若有几分成就,不忘今日之义。不愿意的,亦不强求,独自北向就是。自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相逢陌路……”

    “……”张辽气急反笑,吕布此话,摆明了是冲着他说的。他之所以现在还留在吕布身边,不是因为忠诚,吕布为人轻狡反复,唯利是视,yín人妻nv,对他有个狗屁的忠诚。是因为边地人看重的兄弟义气,是因为少年时心底的那份崇拜,可是吕布自入中原以来,都干了些什么?杀丁原、杀张杨、弃高顺,哪一件事入得了人眼?

    张辽自问自己对得起吕布,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他也就是逃出长安时对吕布说了句盖俊堪为投靠,不想戳了吕布的痛楚,被他记恨至今,时当人前暗讽,至于这般小肚jī肠吗?

    成廉身高不满七尺,却是横着长,马脸重须,双目如鹰,气息粗野,论武力,吕军之中,足列前五,他chou出腰间长刀,以刀鞘狠狠拍击几案,大声喝道:“谁他娘的敢脱离大军,自己往北跑,先问过老子的刀同不同意!……”

    坐在成廉身边的是骁将魏越,他身长近八尺,姿貌雄壮,隆鼻阔口,异常威武,他和成廉并称为吕布的左膀右臂,常随吕布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不过和成廉没心没肺相比,魏越懂得察颜观sè,见张辽脸sè越来越难看,悄悄捅了捅成廉,低声道:“老成,闭上你那张臭嘴,找死吗?!”

    成廉推开魏越的手,嚷嚷道:“老魏,你拦我作甚?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谁他娘的逃跑,老子就砍死谁!无论他是什么司马、校尉,或是鸟中郎将!”

    “你娘的!……”魏越宏大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吕军之中,吕布不算,诸将皆为校尉,只有一名中郎将,那就是羽林中郎将张辽,成廉这话,等于是指名道姓叫嚣。边地之人,多是暴躁之辈,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张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吕军诸将,哪个没吃过他的苦头?就是成廉,也没少挨他的拳头,没想到成廉这厮不长记xìng。

    果然,魏越的担忧无限成真,只见张辽面sèyīn森,双目yīn鸷,直勾勾盯着成廉,浑身肌rou紧绷,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扑将过来。

    正如魏越所言,张辽看上去沉稳,实则脾气异常火爆,吕军之中,也只有吕布,没挨过他的拳头,其余之人,没有谁曾放在眼里过。成廉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当众向他挑衅,不给他一个教训,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房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yao味……

    眼看冲突即将爆,一直默不作声的吕布突然开口道:“好了,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老兄弟,何必互相为难。”

    张辽冷哼一声,狠狠瞪了成廉一眼,显然,这事不算完,留待秋后算账。

    成廉丝毫不惧,以眼神挑衅。

    吕布不理两人暗里龌龊,对众将说道:“大军即将开拔南下,然韩遂不久即到,峣关需要有人防守,护住背后……”

    “……”诸将相视无语,吕布此番南下,必然要带走大部分人,jīng锐更是一个都不会留下,至多领千余乌合之众守卫峣关,面对数以万计的西凉大军,怎么守?

    半晌无人敢应……

    张辽左右张望,见诸将沉默,直视吕布,一字一句道:“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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