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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0节姐儿风情(2)

    第110节姐儿风情(2)

    用过了几杯酒,甘子义本来就是放荡惯了的性子,略有酒意之下,更加的放浪形骸起来,灯下观美,真正是愈看愈爱,身边没有旁的人在场,行事无所顾忌,在怀中摸了摸,今天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景致,略无长物可赐,不免有些遗憾,摸到蓝缎平金的荷包,内中有硬物硌手,取出来一看,是几枚散碎的金馃子。()

    当下抓过紫云的手,把几枚金馃子放在其中,“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带很多东西,这个给你吧?权当意思意思。”

    紫云低头看看,深深称谢,方始暂退。

    这一退下,隔了有一盏热茶的功夫,方又再来。却是换了一身装扮,紫色缎子绣花的夹袄,下面一条白练百褶裙,高梳宫髻,珠翠满头,胸前用绿色丝绳悬着一件玉连环。那种雍容华贵的仪态,将甘子义看得都有些呆了。

    “‘淡妆浓抹总相宜’”他念了一句诗,“难怪你叫紫云,看来看去,你穿紫的更好看。”

    “四爷别这么夸奖别人听了心里不舒眼。”

    “谁啊?”

    “当然是府里的太太喽。”

    甘子义不置可否的笑一笑,随即攒眉皱鼻,做出一副怪相,“好酸”他向一旁随侍的‘三姨’问道,“你闻见了没有?”

    “闻见了。”三姨带着谄媚的微笑答说,“还是山西老醋呢”

    “你听见了?”甘子义笑着调侃,“你的醋劲好大,人家不吃你的醋,你反吃人家的醋,是何道理?”

    “奴家是实话。”紫云答说:“奴家向来不会吃醋的。”

    “好吃醋不会,可会吃酒?”

    “酒是会吃,只怕醉了放肆,唐突了老爷。”

    “那更好”甘子义很高兴地说,“……就喜欢你放肆。”

    于是,三姨又取来一副‘套杯’,所谓套杯,是由小而大,或五、或七,成一整套。甘子义指一指酒壶,示意三姨斟满。又问座旁的佳人:“你会猜杖不会?”

    “不会。”

    “猜拳呢?”

    “出手太慢,准输。”

    “那,”甘子义有些伤脑筋了,“怎么吃法呢?”

    “奴家略识音律,不如给四爷唱一支小曲儿以为佐酒吧?”

    “这好就这么说。”甘子义大喜,高兴地拍手,“快取乐器来”

    紫云低声告诉丫鬟,到邻屋取来她用惯的琵琶,转过脸来,取中间一杯,也就是第三杯放在甘子义面前说:“老爷请慢饮,容奴家伺候。 ~”

    甘子义嘻嘻一笑,“这可难倒我了今天已经喝了很多,若是再喝,到时候灌醉了我,耽误这春夜如海,岂不是如花间喝道一般的大煞风景之至?”

    紫云抬起头来,望着‘甘四爷’明亮的眸子和清秀的面庞,声音甜腻的说道,“不敢求老爷多喝,喝到最后一杯,奴家奉陪双杯。”

    “双杯不好,这一杯和最后一杯,你伺候老爷两个‘皮杯’,如何?”

    紫云羞红了娇靥,“原以为老爷是好人,谁知道也是这样坏的?”说着话,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撮起小玉杯,徐徐举起,从容噙住,搂着甘子义的肩膀,将一双红唇娇艳的探过来,口对口的将一口酒哺了过去,饮咽无声间,四唇相接,彼此香津暗渡,都有些情动了。

    “满意了吗?我的老爷?”

    “满意,满意,”满意是很满意,只是心中大有未尽之意,甘子义舔舔嘴唇,“嗯,齿颊留香。”

    “老爷~?”

    “好,好,老爷不说了,你唱,你唱”

    紫云取过琵琶在手,调一调弦,敛手问道:“奴家献丑,却不知道老爷爱听什么?”

    传奇、杂剧、南北曲有宫中的升平署承应,皇帝当年做皇子的时候,听得太多了

    乾隆皇帝历次南巡,带回来很多江南的伶工,供奉内廷,称为‘民籍学生’,后来又有八旗子弟入选的‘旗籍学生’,统称为:“外学。”而原来承应戏差的‘南府’太监,则称为“内学。”

    整本大套的传奇,由太监扮演,所唱的是昆腔、弋阳腔。论场面、行头自然是以内学为上,但纯就唱功、演技而论,当然是外学出色。

    道光皇帝天性俭朴,为人视为‘三代以下第一人’,比之宋仁宗、汉文帝犹有过之,登基之后,改南府为升平署——等于是把这样一群人所在的机构降了一格。

    而且即使有戏差承应,也不过点到即止。当年宫中传戏,戏台上不管帝王将相,还是才子佳人,都穿的是破破烂烂的行头,身上东一片,西一片,满台摇晃,如同花子打架一般,根本无从彰显天朝气度。

    奕詝则不然,他天生喜好这等音律之学,腹笥极宽,这等曲文之事,更加难不倒他,而且,他不但会欣赏,自己也会唱。登基之后,命升平署编排《长生殿》、《琵琶记》,更加亲自编写戏文,诸如《三醉》、《敬德钓鱼》、《十字坡》、《瞎子观灯》、《岩谷新春》等戏目。 ~

    不过到了紫云这里,又何必听那样早看惯、听惯了的戏文?自然是要新鲜,要俗一点的,不过话不能直着说,“我在京中也听过唱曲儿的,太过雅致,没有什么意思,你这里有没有新鲜一点的?”

    紫云当然听得出来,掩唇一笑,美目流波,“不过,下里巴人,恐有辱视听呢”她说。

    “阳春白雪,多了就厌了。要新鲜”

    “那好吧”紫云想了一下说,“奴家唱一段弹词,为老爷下酒。”

    弹词是俗曲的一种,不过是南地旧有之曲,甘子义听说过这个名目,却未听过,于是欣然点头并凝神静听。

    于是,紫云先弹了一个过门,曼声唱道:“自从汉末三分后,世上干戈总不停。司马先生行圣德,昭、师二子便欺君。武王起始承曹氏,灭蜀平吴四海宁——”

    “不好,不好”甘子义连连摇手,声音也很大。紫云的弹词当然被打断了,她心中没趣,不过脸上并无沮丧之色,抱着琵琶,静静地等待。

    “你唱的这一段,名叫什么?”

    “‘北史遗文’。”

    “里头胡说八道什么‘司马先生行圣德’?司马鼓不是好人。又称赞‘武王’,这‘武王’是魏武曹操,谁不知道他是奸雄。”

    “原来如此”紫云微笑着答说,“奴家只是胡乱唱着玩儿的,内中可有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甘子义混不当回事的摆摆手:“要说风情的才好。三皇五帝那一套,我不爱听。”

    紫云心中雪亮,这位老爷爱听的是道学先生口中的所谓‘yin词浪曲’,于是她说:“有支挂枝儿,唤做‘叫我声’,一共四段,情意甚细,请老爷细细品味。”

    说完,抱起琵琶,轻拢慢捻,自弹自唱,第一段是用本嗓,乃是情郎向姐儿所唱:“我教你叫我声,只是不应。不等说就叫我,才是真情。背地里只你们,做什么佯羞假惺惺?你口儿里不肯叫,想是心儿里不疼你若有我的心儿也,为何开口难得紧?”

    唱得神完气足,字字清楚,甘子义笑道:“责问得好,看那女子如何回答?”

    紫云笑一笑,接着唱第二段:“我心里但见你,“就要你叫,你心里怕听见的,向外人学,才待叫又不叫,只是低着头儿笑。一面低低叫,一面又把人瞧。叫的虽然难难也,意思儿其实好。”

    “到底叫了”

    “叫是叫了,却有一番数落。老爷详细听。”

    这第三段是用的假嗓,虽尖锐,亦清亮,唱的是:“俏冤家,但见我就要你叫。一会家不叫你,你就心焦。我疼你哪在乎叫与不叫,叫是提在口,疼是心想着。我若有你的真心也,就不叫也是好。”

    “这话也有理。”他问道,“那男子少不得还有一番说词?”

    “正是”紫云恢复本嗓唱最后一段:“俏冤家,非是我好教你叫。你叫声儿,无福的也自难消。你心不顺。怎肯便把我来叫,叫的这声音儿俏,听的往心髓里浇。就是假意儿的殷勤也,比不叫到底好”

    “唱得好唱得好”甘子义大声赞美,“不让当年‘海陵登楼,琵琶三奏,吴歌七唱’专美于前啊”

    紫云听不懂他的话,不过知道是在夸赞自己的曲文、音律之技,笑一笑,抱着琵琶躬身行礼:“多谢老爷谬奖。”

    三姨看看时间已晚,暗中碰了紫云一下,示意她该让老爷上床休息了。紫云故作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老爷,奴家累了,不要再唱了吧?”

    “是啊,老爷,*宵一刻值千金,”三姨在一边也帮腔,“不如早早休息了吧?”

    甘子义虽然喝了点酒,仍然是神明内醒,笑着举起酒杯,“休息不忙,你可还欠着我一杯酒债呢?”

    “知道啦。我的老爷,”紫云大大方方的走过来,就着他的手中饮下一杯酒,而后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腰,第二次交了个‘皮杯’。

    酒也饮过,曲也唱过,丫鬟伺候着铺好被褥,神态自若的行了礼:“老爷,小姐,早早休息吧,奴婢告退。”

    紫云调暗了烛火,伺候着他宽衣解带,两个人携手登床,姑娘放出万千温柔,这等ji馆所有的姐儿风情比之后宫佳丽的那般守礼太过,战战兢兢,震傈失次全不可同日而语,自若令到初尝风味的甘子义感觉非常舒服。

    两个人终宵缱绻,yu仙yu死,到天色快要放亮,甘子义才搂着娇软滑腻的身体沉沉睡去,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他宿醉未醒,一时间不辨身在他乡,“吵什么?还不让朕……”

    一句话出口,他也惊醒了过来,“谁啊?”

    肃顺吓了一跳,他昨天一夜没有回府,在田园的外面守了一夜,赶早敲开了院门,意在促驾,三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下ji馆没有客人尚未起床,就进去打扰的规矩,听里面声音带着怒气,给肃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瞧你,惹祸了吧?

    肃顺暗自好笑,不用问,皇上昨天晚上一定是睡得晚了。在外面躬身行礼:“老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府了。”

    “是什么时候了?”

    “回老爷话,已经过了寅时了。”

    “哦,让六福进来,伺候更衣。”

    “呃…………”

    “算了。”皇帝心中苦笑,自己真是喝得糊涂了,六福回园子去了,自己没有叫他在早上再来伺候,又说什么‘伺候更衣’的话?

    胡乱的穿上衣服,声响惊醒了床上的紫云,女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老爷,您要回去了吗?”

    “家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老爷去料理,得回去了。”他想了想,昨夜雨骤风狂,这样一番风流际遇让他有了不舍这床上恩物之意,低头在她腮边吻了一下,“我看看吧,总还要在天津有几日盘桓,得便了,老爷再来宠你。”

    举步出屋,肃顺先跪下碰头行礼:“给主子爷请安。”

    “起来吧。轿子可准备好了吗?”

    “是,回老爷的话,都准备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赶早不赶晚。”

    “喳。”

    一路坐轿子回到黄家花园,天色尚未大亮,皇帝一夜几乎没有安枕,这会儿精神倒还好得很,把肃顺召至御前,“肃顺,这件事,没有旁的人知道吧?”

    “皇上放心,此事奴才让陆公公认真交代过,再无一人知晓。”

    “那就好,”皇帝想了想,“嗯,本来今明两天就要到大沽口巡视海防的,不过朕想,难得到天津来一次,总要见一见直隶省内各级府道官吏,所以,等一会儿军机处来了,朕和他们说一声,再在天津呆上几天,你……再去安排一下。”

    听皇帝说话有些凌乱,可见心中很是不舍这个叫紫云的女子,肃顺心领神会的碰下头去,“奴才明白,请主子爷放心,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

    “什么?”

    “奴才斗胆问一句,主子是不是想量珠为聘,藏之金屋?”

    “这?”肃顺的一句话把皇帝问住了,是啊,紫云这样的女子,来历荒唐,身份低贱,偶尔一次倒也无妨,真的还能够带回京中,纳之外室吗?他想了想,“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两个人说着话,彭蕴章挑起门帘,赛尚阿几个人鱼贯而入,皇帝百忙中摆摆手,“你下去吧,等朕再想想,再传你进来。”

    “喳。”肃顺爬起身来,向走进房中,正在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赛尚阿等人笑了笑,转身出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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