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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8节 无事生非(2)

    荣禄因为杨乃武一案中有功被升为九门提督,这个职位在清而言太重要了!在官文书中所定的职掌是,‘掌九门之管钥,统率八旗步军,京营马步兵,颁其禁令,以肃清辇毂。,实为京中最高治安长管,在汉朝初年的时候是为人所艳羡的‘执金吾,,所以也有人称之为‘大金吾,;用现代的官职解释,即首都卫戍区司令员兼公安局长。有‘一呼而集二万兵,的巨大潜在权利。

    这个职位非皇帝最亲近的重臣不点,从道光末的载铨,到后来的肃顺、富廉、立山再到如今的荣禄,都是先后两代天子最最信重的人担任其职,但在荣禄而言,却是一项很出乎意料的任命。

    他是同文馆学成出身,一经毕业,立刻被发到总署衙门任职,荣禄生得长身玉立,肤色白皙,相貌相当不恶,而且荣禄和乃师容闳学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之外,西洋人的生活习俗也摸得烂熟,学成之后,行走于京中各驻华公使衙门,便给的言辞,翩翩君子之风,很快便成为总署衙门中最为人所乐见的一名办事章京。

    过了数年,他的官职一升再升,一直做到美国股帮办大臣,但后来出了一件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事情是在咸丰七年,皇帝南巡其期间,英法两国来犯,翁心存、柏等以天子在外,臣民心中不安为由,促驾返京,等回到京城之后,出了一档事——。

    此事是因奕而起,咸丰七年的时候,奕二十七岁,但比较起六哥奕,他读书学剑两不成,偏又生了一颗想为祖宗基业出一份力的雄心,时逢对英法作战在即·便上了一道奏折,认为应该在对外用兵之前,先调天津的光武新军进京,把守京城·拱卫帝都。还可以用来防止在京中的其他西洋国家的公使馆人员从中作乱。

    这个奏折连皇帝也觉得有些意动,但事关大局,又联系到在京的各国使馆,就向奕问计,奕和荣禄以为不可,九城百姓一看有新军入城,必定大起恐慌·到时候激出变故,无事也变成有事,得不偿失。

    另外,奕的奏折中提出,要派遣光武新军的一部镇守在金鱼胡同的使馆区,这更是绝对不能行的败笔,不要说是在中国,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派遣本国军队驻扎在别国大使馆周围的先例,一旦计出于此,必定会惹起京中其他和中华交好的外国的不满·若是引发外交冲突,对于抗击英法入侵,便成大祸。

    奕和荣禄的话诚然是谋国之言,但事后得知此事是奕向皇帝奏请的,荣禄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说话得罪了七爷。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登门请罪,奕这里因为奕的缘故,他也是经常往来的,但一到就知道事情不妙-:极熟的客·本来不须通报的,但门上却把他拦住了,说贝勒爷有交代,什么客来,都得先问一问他,见是不见?

    等到门贴投了进去·门上很快有了回话,“不见!”而且连门贴都不肯收。这不仅仅是冷淡,简直就是绝交的表示了。荣禄自知不好,又是难过,又是害怕的转身离去。

    果然,奕心中非常恼怒,奕自问是他得罪不起的,便恨上了荣禄,不过荣禄任职在总署衙门,和他没有什么搭界处,也很难找到荣禄的错处,只好每每在皇帝面前说荣禄的坏话,偏偏荣禄少年有成,行事又经常是一派西洋作风,在衙门中不提,散班之后,换上西装,脑后拖着长辫,出入各国使馆,在京中蔚为一景,也给别人留下了攻讦的口实。这还不算,奕的福晋是兰妃叶赫那拉氏的妹子,进宫去见姐姐,也说及此事,兰妃虽不敢干政,但每每丈夫留宿房中,总要说上几句。

    时间长了,皇帝耳中灌满了清流说荣禄的坏话,虽然心中很喜欢这个比年轻几岁的臣子,但公议也不可不顾忌,只好学以致用,将他远远的打发了出去,让他漂洋过海,先到美国,后到英国,各做了一任的驻各国公使衙门的次官,直到咸丰二十六年之后,才又将他调了回来。

    回国之后,却并不让他在总署衙门任职,而是安排在了九门提督,从左翼长做起——这份职务让荣禄苦不堪言!他多年受西洋教育,又是在西方国家中生活过的,眼中所见,都是西洋各国相对更加宽松和自由的环境,眼见九门提督府内陈陈相因的陋习弊政,有心革除,又没有这样的能力;同流合污,却又怎也做不到;几次请旨,想请皇帝免了他的这份差事,皇帝始终不准。

    一直到上一年的十月间,英瑞出缺,皇帝点了荣禄做九门提督,荣禄以为可以放手施为,开始在衙门内大开除弊之先,首先做的是两件事,第一是革除种种浮收,这是自从有内务府和九门提督两处衙门以后,沿袭数百年而下的吏员捞钱的最便捷之途,最多的时候,一项承办的差事,浮收就有实数的四五倍之多!

    内务府一年所领的款项,多则千余万,少则八九百万,除了内帑之外,都是向户部支取,但这一笔款项的去向,户部只有应付之责,并无稽核之权;九门提督倒是有的,但历来承办差事的,伸手唯恐不够长,又岂会有所挑剔?因此巨额的款项除十之一二用于正途之外,其他的,都流进了主官司员的腰包。

    试举一例:到每一年的三大节,大内寝殿照例是要张彩棚,绸料取之内库,这一笔支出是不计算在内的,唯一计算的只有彩棚的结扎费,而每一座彩棚,一般报价都在八千两银子上下——而实际上,连这些数量的八分之一都用不到!其余之数,从来不曾有人提及,都不知道流向何方了。

    第二件荣禄要做的差事,便是织呢局。

    这本来是陕甘总督张亮基当年在任的时候经手兴建的,购买的是德国机器,合计四十余万两银子,连同开井、淘金、挖河机器在内,织呢机器二十张,每天工作五个时辰,可出呢二十匹(一百丈),引擎两个,一个是用来烘毛洗毛刷毛用的——洗毛有特殊的技艺,先用小便(这个不知道是何意,原文如此)洗一次,再用肥皂洗两次,连续三次洗过,毛色洁白。另外一台机器则是织呢用。

    运行做了一年之后,工人的技术越发熟练,可出质地极好的毛呢,和哈喇呢样,还可以用来织洋毯,每制成一条长宽都是六尺的洋毯,作价只要一两五钱银子!但这样的好生意,竟然做不下去,因为这便夺了内务府各省织造的差事,最后轮番上书皇帝,更说动了肃顺,不得不停

    张亮基回京述职,和奕谈及此事,难过的无可奈何!只是形势比人强,肃顺的威风无人可以轻捋,不过荣禄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再有一件事,则是和前文所提及的董恂有关,他的汉学造诣非常深厚,任职总署,经常和各国仰慕中华文化的使节以文字唱和,在上一年的圣诞节前,他在和亨德逊的诗文往来中,有这样两句很犯忌讳的话,第一句是‘心怀双清,;第二句是‘天极神州,。后来为人举发,认为是‘谤讪圣朝,,几乎是又一场文字狱要上演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皇帝正在为胡小毛私自与敌媾和的事情大伤脑筋,连奕也梭巡不前,心中怜惜董恂的才情,又不大敢为他说话,最后还是荣禄出面,以‘中日和谈,正需英美从中斡旋,董恂与各国公使衙门上下交好,此次所撰诗文,更是为西洋圣诞节庆相贺,若是为文字忌讳,大加挞伐,只恐中外骇听,于日后不利。,为由,请求宽免。

    皇帝很快采纳,传喻打了董恂二十板子,这件事就放了过去。经此一事,荣禄清直善言之名哄传九城,连肃顺也知道了。

    荣禄在九门提督府衙门大行各处弊政的新法,弄得下属官员怨声载道——这种断人财路的勾当使他为所有人厌恨,但官不如管,他又是在自己的衙门中,因此,即便有立山等人深恨于他,也无可奈何;而在所属衙门中,下属司员对荣禄敬而远之,谁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题外话,生怕因为他而遭了无妄之灾。

    荣禄对这些人事不问也不理,管自忙着自己的差事,他在西洋多年,深知言语无凭,全要靠证据说话的道理,因此上任三月以来,暗中搜罗,自问一旦发作开来,朝局将为之丕然大变!

    过年封衙期间,旁的衙门都可以休息,只有九门提督府是不能置公事在一旁而不去理会的,今天正好是荣禄当班,听人说衙门外街口有人争斗,带人赶了过来,不想却是鲍超和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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