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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节大战在即(1)

    第65节大战在即(1)

    六月二十七日,沈葆桢奉旨进京,他很清楚的知道,皇帝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把北洋海军拉出去,当众演练一番——说来也难怪,自从咸丰十二年,朝廷设立海军衙门之后,**年间,所用的军费银子总数过一万万五千万两之多,海军简直成了一个无底洞;虽然上一年东巡,朝臣大都见识过海军炮舰兵船的神威,但终究是承平时候,不曾真的出海作战,清流中对于皇帝执意要设立海军衙门,乃至花这么多的钱购买、新建舰船还不敢说什么,但自己,却确实承担着极大的压力。(.)

    这一次对法国作战,沈葆桢事先也做足了功课,法国统帅孤拔带领铁甲舰阿塔朗特号、窝尔达号;二级巡洋舰雷诺堡号、易士弼号、蝮蛇号;炮艇野猫号、火枪号,并二级鱼雷艇45、46号进驻西贡,和原本由李维业统帅的凯旋号铁甲舰、德斯丹号巡洋舰等兵船合并,手**计有大小兵舰25艘。

    法军分为海陆两队,向越南进攻,陆上部队由北圻法军统帅坡滑领导,海上自然是孤拔。趁着越南国主薨逝、新君立足未稳之机,很轻易的占领了都顺华。而陆上部队,虽然遭遇黑旗军的抵抗,但因为广西、云南两方面的原因,后援不能得到保证,也很快败下阵来,现在刘永福和唐景崧两个,困守凉山,等候援兵。

    朝廷近月以来诏旨频频,刘铭传已经出京南下川的张运兰、湖北的胡大毛也已经率队出,想来有了这样两支生力军,解救刘、唐两个的困厄不会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不知道,皇帝要派海军出战,心里所打着的盘算,又是什么样的呢?

    怀着一肚皮的疑惑,沈葆桢进到京中,皇帝即刻传见,行礼之后问他,“如今中法交恶之事,你也知道了?”

    “是。臣知道,不过都是耳食之言,所得不祥。”

    “朕真是搞不懂法国人是怎么想的当初我大清根本没有海上力量,尚且敢和英法两军硬碰硬的打上一场,如今难道会怕了他们吗?还是他们以为,越南蕞尔之地,不值得我大清不惜撕破了脸,也要护卫于卵翼之下?”

    “洋人xing情刁钻,去我天朝不能够道里计,皇上又何必为此劳神?”沈葆桢笑**的劝说道,“其实,臣倒以为,洋人大都是欺软怕硬的xing子,只需我大清挥起铁拳,迎头痛击,让他们尝到苦楚,便可收一劳永逸之功了。”

    皇帝大笑,“说得对说得好就要打痛了它,打疼了它,让他们一想起和我大清交手,从相到士卒,都觉得心中毛,那才是朕想要的。”他哼唧了几声,不怀好意的说道,“想来,咸丰九年哪一次,一则是联军多以英国和印度兵为主,法国人伤亡并不惨重,二则是我大清兵出奇技;所以法国人输得并不心服?也好,这一次就让他们尝尝苦头”

    “是,臣此番领舰队出征,定要向世人展示我大清海上神龙威猛之资,也好让天下人知道,我大清不是好欺负的。”

    皇帝用力点头,毫不吝惜的大声赞美,“说得对朝廷积几近十年之功,制造而出的海上部队,不是放在那里摆摆样子的,一朝国家有事,就要拉得出去,赢得下来。(我)字}”

    说到这里,他的脸sè已经逐步变得凝重,“沈葆桢,你此番带兵出海,身上的担子不用朕说,你也清楚得很。嗯?上有朕并朝廷无数大臣的关注,下有亿兆黎庶的仰望,若是战事不能尽如人愿,不但干系你一人荣辱,就是朕兴建海军的千古大计,也要为你一人而中道崩殂,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朕无情。”

    沈葆桢面容庄重的跪倒碰头,“是。臣明白的。”

    “你起来说话。”皇帝要言不烦的嘱咐几句,又再说道,“这一次船队南下,和法军交手,船上兵卒士气如何?”

    “臣不敢欺瞒皇上,海军士卒,久经锻炼,却从无真正临敌作战的机会,故而这一次,听闻皇上降旨,要对法国动手,个个摩拳擦掌,意欲为国争光。”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皇上,海军学院的生员集体联名上,请求随船出,为国出力,伏请皇上恩准。”

    皇帝一愣,“不是说,船队已经出了吗?”

    沈葆桢此番动身北上之前,先给皇上上了一份奏折,内容大意是说,兵贵神,请求皇上恩准,船队和自己同时离港,不过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等到自己陛见之后,再乘火车南下,与停留在福建福州海港的海军部队会合,再领队南下参战。皇帝诏准——所以会有这样的问话。

    葆桢答应一声,注释道,“严宗光等人说,愿意等接旨之后,自行南下。”

    “那……”皇帝沉yin着,是拿不定主意的神情,“你以为呢?”

    “臣想,生员有如斯报国爱君之心,皇上宜乎俯准才好。”他说,“臣在海军学院中,听西洋教习言及本国民谚,雄鹰的翅膀不经历风雨,是永远也学不会飞翔的。”

    “嗯,准了。不过,海军学院的生员都是朝廷的宝贝,要尽可能的避免他们临前敌作战——这一次让他们南下,只是让他们能够亲身领会一番战场形势,为日后自己带船,留下一份感xing的认识,仅此而已。不管他们分配在哪一条船上,都知会船上管带,不准生员从旁捣蛋,愈加不准他们身涉险境,有不听从者,一概关他们的禁闭”

    看皇帝说到后面,已经面带浅笑,沈葆桢不自觉的也轻笑出声,“是。臣都记下了。等到福州之后,定将皇上的这番圣谕,晓知众人。”

    皇帝想了想,又问道,“法国旗舰阿塔朗特号和铁甲舰窝尔达号、凯旋号都是吨数过五千的大家伙,只带定远和镇远两艘铁甲舰迎敌,会不会稍显薄弱啊?”

    “臣以为,此事毋庸忧愁。臣略知法军炮舰战力,以阿塔朗特号为例,兵员410人,航13节、船上配有9门火炮,其中三门前主炮是175毫米口径,左右弦炮同为70毫米口径的射炮,不论火力、航均不及我大清的远字级铁甲舰远甚,故而臣以为,当不至成为大患。”

    “总之是要多小心。海战方略,朕懂得的不多,能够面授机宜的话,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一次对法作战,却是一定要打出我大清的威风来。你记住,打得他们越狠,事后两国谈判的时候,大清才能捞到更多的油水……”他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以为朕语出粗鄙,所以心中不喜?”

    “啊?臣不敢。”

    “这本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两国纷争,表面上看起来如何如之何,实际上,……”他苦笑着摆摆手,“就这样,朕知道你心中记挂着军中将士,也不多留你。今天在京中呆一天,明天一早就启程南下。”

    葆桢碰了个头,却不就此起身,又问了一句,“皇上,臣有一事,想请皇上的旨意。”

    “是什么?”

    “船行海上,通讯不便。臣想请问皇上,若是未及宣战之日,而臣统带的海军,与敌接触,该当如何?”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沈葆桢从北京动身,乘火车南下,直放福州。等到了地方,先奔福州码头,离得还远,就能够看见定远舰上飘扬的北洋海军的龙旗在风中飘荡,出扑猎猎的声响。

    登上旗舰,管带丁日昌来见,“禹生,海上航行,可还平静吗?”

    “回大帅的话,一切好像往日出海锻炼之时一样。”丁日昌笑着说道,“孩子们都在说,盼着早一点到越南水域,和法国人正式的干上一场呢”

    沈葆桢摇头失笑,“你啊,领兵数年,旁的没有学会,倒学会这一派粗鄙之风了?”他问道,“近来可有事?”

    “有的。福建抚台李大人和提督成大人分别派人递手本上船来,请大人到抚台衙门一会。知道大人不在,李大人还命人准备了劳军之物,送上船来。学生已经命人收下,并致以还礼了。”

    沈葆桢沉yin顷刻,有心不见李鸿章,但过境之客,相互又有同僚情谊,不好就此别过,左右还要在福州等严宗光等生员前来会合,还有几日耽搁,不妨走上一遭。“嗯,等一会儿拿我的片子到抚台衙门,就说今日本官初到省境,身子沉重,明日一早,一定到府拜访。”

    第二天一早,沈葆桢下船登轿,一路进了城,直奔巡抚衙门,李鸿章也已经得到消息,降阶出迎,“少荃兄?幼丹兄?”

    “当年与老兄在安徽一别,距今已经有八年不见了?”李鸿章亲热的挽着沈葆桢的手,和他并肩而行,“幼丹兄为国出征,抗击外侮,实在令人钦佩啊。”

    “哪里。”沈葆桢自然要客气几句,“这都是上承皇上恩命,下护翼附之国,葆桢从中略尽绵薄,如何及得少荃兄大兴实业,兴办船厂,功在社稷?”

    两个人互相吹捧着,进到正堂,七八月的天气,福建最称溽热,但巡抚衙门殿阁幽静而宽广,倒不觉得有多么让人难以忍耐的闷热气味,相反的,席间微风送爽,令人大感恰然。李鸿章浅笑着指向在两边落座的头戴红顶子的几个官儿,为他做着引荐,“这位是本省藩司倪文蔚倪大人;这位是省内臬司刘炳章;这位是省内提督,兼领马尾造船厂帮办大臣的成祥成大人。”

    旁的人也还罢了,说到成祥,沈葆桢不自觉的加了几分注意,和所传闻的一样,成祥生得非常英俊,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却要小很多;此刻一张脸略带凝重的向自己看来,目光碰触,勉强笑了一下。沈葆桢知道,成祥的这份差事做得不怎么顺心——他是皇帝钦点的一省提督,马尾造船厂帮办大臣,若是在其他省份,自然是以天子近人而赏黜大权,无奈遇到一个李鸿章,就很有些有力使不上的尴尬了。

    李鸿章虽然是曾国藩的学生,但老师的那种忧谗畏讥之心,却似乎半点也没有领会,正好相反,他抓权唯恐落于人后,成祥从辽宁调来,他以其人未必识得水师架构为由,一己独行,成祥有心抗拒,不过上谕写的清楚,李鸿章是总办大臣,他是帮办之身,只好告御状,在折子中大骂李鸿章,但几次递折子上去,皇帝并无确信回来,于是成祥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做法很不满意了。

    终究自己初到福建,就和上官闹得如此不愉快,怎么也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而且,李鸿章正在忙于马尾造船厂的草创之事,也无暇顾及他;弄得他现在公务无从措手,福建虽大,连他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听李鸿章和沈葆桢说道,“此番丹兄统率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扬威七海,想来为国建功,大破敌阵,就在不远。本官羡慕之余,另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丹兄答应。”

    “哦?不知是什么事?”

    “此番皇上命我创建南洋水师,更拨帑币数以百万计,在马尾之地兴办造船厂,后者也还罢了,总有安庆殷鉴不远,可供老夫参详;唯有海军之事,鸿章见识浅薄,尚未能有所进益——幼丹兄在山东办差多年,想来一定有以教我?还请丹兄不吝赐教。”

    沈葆桢沉yin顷刻,朗声一笑,“若说指教,可不敢当,不过有些老马识途的见识,或者有助老兄,一展骥足。”

    “请指教。”

    “其实,老兄只需认真想想,就能通悟其中道理。不过当局者迷,一时未能庶乎有济罢了。”他用手一指在坐的藩臬二司,“茂甫兄与少荃兄是同乡的,可是?仲良兄与阁下多年交好的,可是?”

    “这,是的。”

    “如此便是了。”沈葆桢笑着说道,“一省之内,三大宪亲如一家,在我大清之内,还是老兄坐镇这闽省之地,为第一哩”

    李鸿章悚然动容沈葆桢的话并未说错,他也是在外官任上打了多少年滚,一点一点熬出来的,任何一省,坐镇的三大宪虽然表面上都保持着一个相互和谐的样子,但从来没有福建这样,从内而外,亲如家人一般的,难道皇帝真是如此信任自己?甘心把福建省交到自己手中?若是那样的话,又派成祥南下做什么?

    这样一想,更觉得心中有些慌乱,连沈葆桢后面的话都没有听见,随口敷衍了几声,“哦,哦。老兄所言极是,老夫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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