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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节戏谑

    第59节戏谑

    皇帝自然不知道奕府中发生的这一幕,等他进宫向自己报喜的时候,正在和肃顺鬼鬼祟祟的说话,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像是怕人听见似的,不过从字里行间透lù出来的,以及凭惊羽对他的了解就能够猜出来,一定没有什么好听的。

    nv子翻了个白眼儿,心中啐了一口,“是吗?你见到了?”

    “奴才见到了。”肃顺诡秘的笑着,“奴才真得好好给主子磕几个响头。旁的不提,只是皇上这份dòng察先机的圣明,就让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连着用了两个成语,肃顺很得意似的翘起来了嘴角。

    “嗯……”皇帝点点头,不去过多追问,“那,那什么贡子小姐呢?”

    “听说还在病中。奴才想,大约是初来我大清,水土不服的原因。日本人已经请郎中给调制了。这样的事情奴才见得多了,听郎中说,日本那边湿气重,吃上几副中yào,用大戟、蓖麻子之类的yào泄一泄,等过上几天,病一好,又是huā容月貌,一派jīng神。到时候,就可以送进宫中来,伺候主子了。”

    皇帝自从当年纳了雨yù庵三小尼之后,宫中久已不曾有新人,夫妻之事也变成了官样文章,如今听说日本人真的送来了nv孩儿?又是兴奋又觉得好笑,日本huā姑娘?嗯,大大的好一时间他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肃顺嘿嘿笑着,凑近了一点,“奴才当初还担心言语不通,彼此障碍呢。谁想到正如皇上说的那样,小日本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奴才府中的两个日本nv子,虽然口音难免,但丝毫不妨碍能够听得懂她们说什么。”

    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已经……”

    “还不曾,还不曾呢。”

    皇帝有心想问,“还不曾?放着做什么?”但一国天子,和奴才说这样的话,即便肃顺是自己最亲近的大臣,也难免轻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哦,肃顺,”

    “是?”

    “日本人这一次到北京来,除了jiāo换文约,还要和老六商议在京中设立使领场馆具体事项——朕想,便就此准如所请。”他说,“不过,日本人最称狡诈,非英法等国秉xìng纯良可比。到时候,你别和他们走得太近,省得日后生出事端来。”

    “是。主子放心,奴才明白的。老百姓也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今后奴才但凡和日本人打jiāo道,都会多长几个心眼儿的。”

    “不但是你,还有端华几个人,也是同样。日本人的手段无孔不入,这些人又是成天闲着没事做的,日子久了,少不得有日本人趁机接近。你告诉他们,少和小日本往来,没好处”

    “是,奴才都记下了。等一会儿下去之后,立刻将皇上这番圣意,传喻众人。”

    君臣两个说了几句,奕兴冲冲的进来,一进mén满脸是笑,“皇上,大喜,大喜”

    “怎么了?”

    “皇上,臣弟请日本武者在臣弟的府中比武,我中华壮士不负众望,尽败倭人,大获全胜了”

    “哦?”皇帝的眉梢用力向上一挑,极是感兴趣的问道,“赢了?真的赢了?怎么赢的?”

    “是这样的……”奕把比武的经过说了一遍,到兴起处,手舞足蹈,连说带演,暖阁中的两个人虽不曾亲眼见到,但只是看他这副兴奋至极的表情,竟似乎是身临其境一般了,“好”皇帝用力一拍大tuǐ,“打得好这可是意外之喜。不过,日本人这一次派出的武者的身份,你们都搞清楚了吗?”

    “是。臣弟刚才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最后出场的是神道流三段高手,名叫冈村正策。也是这一次日本人来华武者的领队之人。想不到居然也给我天朝高手击败了。”

    “只是三段啊?”皇帝看奕和肃顺满面兴奋,知道他们不大懂日本的这种段带分别,要是一个七段左右的高手为国人打败的话,还值得大肆庆祝,如今只是一个三段的空手道武者,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了?他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大清武林人士的伤势如何?”

    说起这个,奕的脸sè立刻垮了下来,“经臣弟府中的郎中诊治,张兴德的右臂受伤过重,怕是有残废之虞。其他几个人,只是皮ròu之伤,……休养几日,即可恢复。”

    皇帝心中暗骂,小日本真是狠毒啊不过是比武较量,居然出以决绝?“那,日本人的伤势怎么样?”

    “这,臣弟不知道。”奕不再多提,脸sè容光焕发的说道,“皇上,臣弟以为,中日擂台比武之事,只恐对方未必肯甘心失败,一定会从国内另行传召高手来华。”他眨眨眼,快速的说道,“不如就此机会,让日本人彻底领教领教我大清武功源远流长,臣弟请皇上的旨意,明发各省,宣召省内久负名望的武林高手到北京来,与之比斗一番?”

    “老六,朕听你说,日本人派出三个人,我大清是四个人,是不是?彼此之间各有一胜一败,是不是?”

    这和奕说的有一点出入,但也相去不远,当下点头,“是。”

    “冈田正策只是三段高手,就能够领袖群雄,虽然最终的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日本方面派出更高段位的高手呢?七段、八段、乃至最高的十段高手,我大清又如何抵抗?”

    奕还确实不知道日本武者段位的分别,冈田正策只是三段就已经这么厉害,要是对方真的派出十段的高手,又当如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这,臣弟确未虑及此事。”

    “一场小胜,就让你有些得意忘形了吗?”皇帝像是在教训弟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还差得远呢”

    开年之后不久,军机处重提李鸿章上折子请旨办理的招商局之事,年前最后一次朝会上,皇帝曾经议及此事,认为招商局可办,但不可如李鸿章所言,由户部拨款,官府督办,具体措手的,尽皆是闽省商户,这些人日后借助朝廷的力量,把持市场,使招商局一家独大,那还成什么了?岂不是后世所见的垄断企业在大清上演了吗?

    皇帝虽然完全不懂经济,但他知道,一些诸如资源类的产业还是要靠国家垄断发行,而其他的,还是放到市场上去,让其自由发展的好。因此,官府督办这一款,给皇帝断然拒绝,“这样的事情是有先例的。旁的不必提,当年朕推行盐政,仅仅是陶文毅当年改制新法,扬州盐业公会之中给查出来的平日不做事,干领一份朝廷俸禄的寄生虫,就有多少?各种什么务本堂,孝廉堂,每一个挂上牌子就要有几个,或者十几个董事,每一年只是支给这些人的银子,就要huā到二十几万两”

    “……办理招商局,朕以为,第一件要你我君臣注意的事情不是日后能够如李鸿章所言的‘各商所有轮船股本,必渐归官局,足顺商情而强国体’而搭建起来的空中楼阁,还是琢磨琢磨如何使这样的新生衙mén,不至于成为某些人的利薮吧。”

    “皇上圣明。”阎敬铭第一个碰头说道,“廿年以下,臣有幸再闻纶音,实在是钦服无地。”

    这话让众人一愣,“阎敬铭,你这话可有说乎?”

    “有的。”阎敬铭大声说道,“当年各省推行厘金之制,臣还记得皇上曾经说过,朝廷推行新政,必要认真思考,前后筹谋,万万不可使惠民、利国之术而为下面的胥吏钻了空子,成为伤民之法。”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

    “是。臣多年以来,入值枢庭,朝廷每每有新政推行,臣总要认真思考皇上当年圣谕。只恐颁行到各省之后,下面的人前遮后挡,断章取义,百姓未得其利,先受其害。如今眼见皇上重振当年英姿,臣实在是为天下百姓觉得欢欣鼓舞呢“

    皇帝沉yín良久,阎敬铭说的没有错,多年以降,皇权日重一日,连曾国藩、许乃钊这样的国之重臣,每每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有几分惴惴之感——这是他能够看得出来的。与此同时,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将xiōng中所想,化作口中之言,颁行旨意,天下俯首的快意生活。当年那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谨小慎微的心态早已经dàng然无存

    这样一想,令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这些年中推行而下的旨意,在各省民间,有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后果?百姓是不是切实的得到实惠了?还是有没有什么决断,是自己一意孤行,根本不考虑眼下的实情做出的?

    养心殿中沉寂了片刻,众人互相看看,皇帝的脸sè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听到阎敬铭一大段用尽心思拍马而后的神情,反倒心事重重似的?

    他思考了片刻,忽然慢吞吞的问道,“各省……你们有没有见到各省的折子中有说,认为这些年中,朝廷推行新政,在下面遭遇民情怨怼的?”

    “…………”

    “朕的意思是说,曾国藩,你在两江任上多年,以你所见,朝廷新政推行,可有没有什么未尽如人意的?或者说,是朕的打算本来很好,但到了下面,给人胡luàn删改,甚至以官府之力,不顾民情,妄加推行的?”

    “这?”曾国藩迟疑了一下,有自然是有的,旁的不提,铁路肇建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不过这已经是多年之前的旧事了,说来无益。“据臣所知,并无这等情事。朝廷所属司员,尽为正途所出,xiōng中常怀忠君爱民之念……”

    “行了。”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阎敬铭今天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这种多年以降,你我君臣耽于现状的常态,也是到时候该认真警醒一下了。今后啊,朝廷举凡再有新政,不但要在朝廷内共商国事,若是可行的话,要在不同的省份先行试点。先找出其中的不足和有待改进的地方,然后再推广至全国——便如同这一次李鸿章提出的招商局的筹办吧,就作为第一个试点,着他在福建试行。办理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和弊端,也好就势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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