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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七二章 小人物的复仇(三)

    二七二章ǎo人物的复仇(三

    听到李潜一语道破了自己的担心,杜老七知道李潜所说的要帮自己复仇并非只是一时的义愤,而是发自真心实意。他沉yín了片刻,道:“公子诚意拳拳,若老朽不向公子说明实情便是不识抬举辜负了公子的一番好意。可若是说了,老朽又怕连累了公子……也罢,老朽就向公子说明白,不过还请公子知道就好,出了这个mén就请把这事忘掉。如何?”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放心,李某不是多嘴多舌之人。若此事李某无能为力,只会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声张出去,为老丈惹麻烦。”

    杜老七拱手道:“多谢公子体谅。事情正如公子所言那样,得知我的两个儿子的噩耗之后,我便对那人产生了怀疑。那人名叫钱三郎,原本在本地某个商队里当马夫。干了两三年之后,他觉得已经把路子mō熟了,便拿出攒的钱,说动了几个同样想发财的人一块走西域。最初两年,他的确带着一帮人挣了不少钱,在本地也xiǎo有名气。这些话都是当年他劝说我儿子跟他一块走西域时说的,老朽正巧在场听到。我儿子也是因为知道他的这些事才动心的。当时老朽也被鬼mí了心窍,觉得他跑了好多年的西域都没问题,这次跟他去也一定没问题。所以也没下定心思阻拦他。可谁知我的两个儿子却丢了xìng命。”

    到这杜老七心中酸楚,眼角流下泪水。他举起袖子擦掉眼角的泪珠,继续道:“出了这事后钱三郎自称已倾家dàng产,变卖了家产还了借别人的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肃州。后来老朽听人说他到了甘州某个商号继续当马夫。又过了两年,钱三郎大概觉得这事余bō已平便重新回到了肃州。上次他是悄悄的走,这次他却鲜衣怒马,无比风光地回来就是发了大财的样子。而且,很快他就与肃州的官员打的火热,成为府衙、县衙的座上宾。”

    “老朽那时就觉得奇怪。钱三郎到了甘州当的是马夫,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是如何从马夫变成了富翁的?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于是老朽对钱三郎更加怀疑。正巧,老朽因拙荆病逝欠下了一屁股债,爷孙俩生活无着。老朽便厚着脸皮去求钱三郎,恳求他给个老朽个活计某生。钱三郎知道老朽字写的工整,便让老朽为他誊抄账册,每月给个三两贯过活。这些年老朽就是用给钱三郎誊抄账册挣的钱养活孙儿。”

    虽然杜老七嘴里说这几年他靠着给钱三郎誊抄账册挣的钱养家糊口,不过李潜心里很清楚杜老七这样做肯定是为了找到钱三郎的把柄。他知道接下来杜老七讲的事才是重点,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唯恐漏掉一个字。

    杜老七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咙继续道:“钱三郎虽然留下了老朽,不过对老朽并不放心。嗯,其实钱三郎对谁都不放心,包括他老婆和儿子他都不让掺合到生意里来。除了他的账房,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哦,不好意思,一时嘴顺说溜了,咱们继续说说账册的事。因为钱三郎不允许老朽将账册带回家,且每抄完一本钱三郎的账房就将原账册和誊抄好的账册都要回去,不让老朽有机会副录。所以为了能将账册整理出来,找出曲种的蹊跷,自从老朽给钱三郎誊抄账册开始,老朽每天都将账册的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晚上回到家中再凭记忆将白天誊抄的账册写一份。”

    李潜听了暗暗赞叹,杜老七年过五十还有这份好记xìng实在是难得。

    杜老七道:“为了麻痹钱三郎和他的账房,老朽还要装作老糊涂,经常装作忘事的样子。就这样一晃就是一年过去。那年冬天商号没生意,钱三郎以体谅老朽年老体弱,孙儿需要人照顾为由让老朽留在家中,每月给一贯钱糊口。老朽便在家里研究凭着记忆副录的账册。整整看了三个月的账册,老朽终于在其中发现了蹊跷。”

    李潜连忙问道:“是何蹊跷?”

    杜老七道:“这份账册里涉及到的人名全都不是真名。老朽刚开始誊抄账册时就被nòng的一头雾水。只是当时问账房,却被账房凶恶地训斥了一顿。老朽因此才对账册起疑心,做出凭记忆副录账册之举。老朽重新翻看账册心里疑窦丛生,只是不明白这些假名字的含义无法确定钱三郎究竟搞的是什么鬼。偶然有一天,老朽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天钱三郎与账房说话时提到过账册上一个叫‘益胡’的名字,账房当时没听明白便问了一句‘益胡是谁’,钱三郎立刻将那账房骂了一句而后向北面一指,那账房见状立刻恍然大悟。想到这个情形,老朽便想北面究竟有什么需要钱三郎结jiāo的人?想了一会,老朽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益胡’指的乃是太守!因为当时的太守姓胡,益州人士。钱三郎用‘益胡’来代指胡太守是为了míhuò外人。想通了这点,剩下的那些人名就好推断了。从账册上老朽发现了钱三郎向太守和县令以及肃州大xiǎo官员送礼的记录。不过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老朽还发现一个更重要秘密。”

    “什么秘密?”听到杜老七分析账册的事李潜两眼放光,忍不住追问道。

    “在账册里老朽发现有个人名频繁出现。这个名字叫公三。老朽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个公三指的是谁。而且这个公三名下所涉及的银钱数额极大,比钱三郎向各级官员送礼的总额还要大。老朽猜测若是行贿送礼,这个公三所指人应该比太守、总督的官职还要大。钱三郎不过是个商人,怎么可能结jiāo到这样的高官大员?而且钱三郎与这个公三之间有钱货往来的记录,不像他向各级官员那般,只有他往外送钱的记录却从来没见多回头钱。所以,老朽便猜测这个公三应该不是官员,有可能是与钱三郎有生意往来的某人。只是,账册上所有与钱三郎有生意往来的商号都用的是真名,为何单单这人没有用商号的名字且名字会如此怪异?”

    李潜听了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计较,不过他并没有打断杜老七的说,而是耐心听杜老七继续往下说。

    杜老七道:“老朽查账册时还发现与这个公三发生生意往来的规律。每年的五月底开始,公三的货便会来到,一直持续到八月,而钱三郎给公三送钱的时间却是从三月初就开始,也一直到八月。从这个规律上来看,好象是钱三郎先拿钱买公三的货。可从公三的货值以及钱三郎给的钱上判断却不是这么回事。而且公三的货非常便宜,只有正常货物价格的六成左右,有的货甚至连半价都不到。老朽联系那些胡人部族与马贼的关系,立刻猜到这个公三应该就是马贼!钱三郎是为马贼销赃的!”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有理。其实部分商号为马贼销赃的事我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知这个让钱三郎销赃的公三到底是谁?”

    杜老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李潜赶紧殷勤地为他斟酒),抹了抹嘴道:“公子可听说过贺胡子?”

    李潜闻之一怔,这个名字咋那么耳熟呢?好象以前就听说过。李潜皱眉思忖了片刻,立刻想起当初他救马三奎时杀过三个马贼,后来他师父梅宗际说这三个马贼乃是祁连山贺家的人,他们的老子便是赫赫有名的马贼,贺胡子!

    李潜道:“老丈说的贺胡子可是大业年间便做了马贼的祁连山贺胡子?”

    杜老七点点头,“公子说的没错,正是这个贺胡子。”

    “这么说公三便是贺胡子?”

    杜老七摇了摇头,道:“不。公三并非贺胡子。贺胡子大业年间当马贼时就已五十多岁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已年过七旬。”

    李潜道:“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不过活到七老八十的人并非罕见,我想贺胡子虽是马贼却养尊处优,活到现在应该不难。为何老丈如此笃定公三所指的并非贺胡子呢?”

    杜老七解释道:“几年前老朽因为犬子的事就对马贼的消息极为上心。四年前犬子刚出事没多久,老朽就听到有人传说横行祁连山的马贼头子贺胡子金盆洗手了,将他的位置传给他nv婿。”

    李潜皱眉道:“他nv婿?”

    杜老七点点头,道:“贺胡子原有五个儿子,两个nv儿。按正常思路,他不应该不将位置传给儿子反而传给nv婿。不过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大概十多年前,有传言说官府抓住了贺家的三兄弟将斩首示众。”

    李潜听了暗笑。当年他和马三奎杀了贺家三兄弟后怕承认了会给牛家峪惹来麻烦,便一直只说杀了三个贼人,隐瞒了知道三人的身份的事。后来牛家峪的人在山里发现了贺家三兄弟的尸首,便将此事报到了宕州。宕州府衙派人查看了尸首,认出他们正是通缉令上的贺家三兄弟。宕州的邢参军想起当时马三奎和李潜说的事,猜到这事是两人所为,便向太守如实相告。因为李潜已从军并任柴绍的亲兵营校尉,太守不敢sī吞他的功劳,便将此事报给了柴绍。那时柴绍已从岷州班师回了岐州,正准备要好好磨练一番李潜,不想让他再出风头,便将这事推了回去。宕州府衙无奈,只得将这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李潜知道这事还是请马三奎和谢志成来长安后听他们说的。不过那时李潜已根本不在乎那点功劳,只是一笑置之。

    杜老七并不清楚李潜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贺胡子死了三个儿子顿时暴跳如雷。只是那时吐谷浑刚刚被我大唐大败,贺胡子惧怕唐军的厉害,虽然生气却也不敢明里搞什么动作,不过暗地里却搞了不少事。贺胡子原本是前隋边军的一个xiǎo官,功夫高强骑shè娴熟。只因被上司多次侵吞功勋,一直没有得到提拔故而心生怼怨。”

    “大业末年,贺胡子奉命率部清剿马贼。几经辛苦终于剿灭了当时盘踞在祁连山的一大股马贼。谁知他带兵回去后却再次被上司侵吞了功劳。本来这也没什么,被上司侵吞功劳的事贺胡子也经的多了。怪只怪当晚上司给那些人举办的庆功宴上,有个上司的心腹酒喝太多,口出狂言讥讽贺胡子是个没卵子的怂货。贺胡子本来就因功勋被夺而憋了一肚子火气,再加上喝了不少酒,遭人讥讽辱骂后贺胡子酒意上头恶向胆边生,一怒之下拔刀斩了那人。见了血的贺胡子虽然出了一身冷汗,却也知道没了退路,索xìng横下心来又一刀杀了上司,振臂一呼拉起一支队伍上了祁连山,取代原来的马贼成为西域最大的马贼头子。”

    到这杜老七叹了一声,道:“其实贺胡子到未必是个恶人,只是生不逢时而已。若非大业末年官场他又怎会走上落草为寇的道路?”

    李潜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是。不过,适才老丈说到过吐谷浑,莫非贺胡子与吐谷浑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杜老七道:“公子说的不错。这贺胡子和吐谷浑还真有关系。贺胡子虽然拉起队伍上了祁连山,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足够死好几回的。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仅凭他手底下那几百号人如何能与朝廷大军对抗?于是贺胡子便向吐谷浑的伏允投诚,希望能得到吐谷浑的庇护。不过伏允担心接纳了贺胡子会惹怒大隋,只同意与贺胡子合作,不愿接纳他。贺胡子无奈,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四处劫掠过望商旅,将打劫来的货物运到吐谷浑销赃,换取生活所需物品。而吐谷浑也会安排他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大唐大军大败突厥人。”

    李潜不解,道:“老丈,贺胡子投靠吐谷浑人寻求庇护我能理解。毕竟他只是个马贼,有了吐谷浑的庇护他才能在祁连山立足。只是,贺胡子与吐谷浑人的关系怎么还与大唐大败突厥人有关?”

    杜老七解释道:“突厥人强大之后西域一直受突厥人控制,高昌、于阗西域诸国无不仰其鼻息。大唐立国后,在西域这边也一直受突厥人的压制。直到贞观四年李宰相(此时李靖任尚书右仆shè)率军大败突厥生擒颉利,西域的突厥人再不复往日的嚣张。而李宰相打的这一仗也让我大唐在西域名声大震,吐谷浑闻我大唐之名而丧胆。在这种情况下贺胡子自然心惊胆战,觉得原来投靠的吐谷浑已不可靠。于是他便投靠了高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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