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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百十九、战略储备与定时炸弹只有一线之隔

    二百十九、战略储备与定时炸弹只有一线之隔

    二百十九、战略储备与定时炸弹只有一线之隔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在很多情况下,看似天生死对头的双方,其实却是一种共生的关系。

    像阴阳师这种技术性官吏,他们的官职和俸禄,就是因为要驱除妖物邪异才能存在。若是当真把妖物都给驱除得太干净了,让朝廷觉得都城没有阴阳师坐镇也无所谓的话,那么距离让他们来个整体部门裁减,各自回家啃老米饭的日子,恐怕也就不远了――千万别高估任何执政者的良心和远见

    因此,阴阳师们在降妖除魔的时候,往往会故意留下一些基本无害的小妖不去驱除,任凭其流窜于贵族府邸,制造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这其实也是在时刻提醒着那些权贵们,自己这些阴阳师是何等的不可或缺。

    而他们在作为天子居所,朝廷枢纽的平安京中,甚至是就在皇宫中的阴阳寮内,封印下这许多妖物,更是多少有些养贼自重的意思――你们若是胆敢卸磨杀驴,砸了我们的饭碗,我们就敢把京都变成鬼城

    当然,以上这些事情,只是自私和消极方面的因素。除此之外,从积极和光明的角度来讲,阴阳师们喜欢选择封印而非抹杀自己击败的妖物,还有另一层更加重要的原因。

    ――阴阳师们在降妖除魔、讨伐怪兽的时候,除了自己施展咒法之外,身边最强力的打手就是式神。而所谓的式神,其实就是被阴阳师击败降服的妖魔。击败的妖魔越凶悍,收服之后获得的式神也就越强大。而一旦所有的妖魔都被剿灭干净,阴阳师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式神的来源。

    事实上,由于天地灵气逐渐消散枯竭,后世的妖魔已经变得远不如古代的妖魔强大,现在这些阴阳师能够搜集到的式神,和古代阴阳师的式神相比,简直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可笑。

    在大多数情况下,除非式神在中途战死,否则式神和阴阳师就会相伴终生。因此,古代很多著名的阴阳师在临死之前,既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式神在自己死后挣脱束缚,以妖物的身份重新为祸人间,也同样过不了半辈子积累的感情这一关,实在是舍不得亲手抹杀这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多次的老搭档。

    于是,在两面为难之下,他们只能在自己去世之前,将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式神们封印起来,埋藏在府邸和官署的地下,或者供奉在家庙之中,等待未来某位有缘的后人将它释放出来,收为己用。

    此外,还有一些虽然被古代阴阳师击败封印,却无力降服的妖魔,也被他们封印起来,用以馈赠给未来可能出现的,比自己更加强大的阴阳师,供他们在斗法降服之后收为式神……

    ――从某种意义上说,埋藏在阴阳寮地下密室里的那些古代妖物,绝对不是什么前人偷懒而遗祸后人的定时炸弹,反倒是一笔极为丰厚的宝贵遗产――这都是上等式神的好苗子啊

    若是再把埋藏这些妖物的意义拔高一些,那么也可以将之视为一笔重要的战略资源储备,让那些未来的阴阳师,在凡间妖魔日益稀少和扑街的情况下,仍然有办法通过开启先人的储备库,来获得强大的式神。

    ――因此,阴阳师封印而不是杀死古代妖物的意义,就如同另一个世界某岛国往海底用水泥封存煤炭的传说一样。只是根据这个国家自从福岛事件以来的各种扑街表现推断,当年他们的前辈们最需要封存的东西恐怕并非煤炭,而是更应该往自家的浅海大陆架多多埋藏些法西斯主义军官和士兵,以备如今启封……

    当然,阴阳师想要降服这些妖物,迫使其与自己签订契约,收为式神,前提还是要有足够强大的法力,如果不能亲手击败这些妖物,并且让它们输得心服口服,是没办法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为己所用的。

    只是这些阴阳师的后人们实在太不争气,随着妖魔的日益减少,他们对于艰苦的修炼也是日益懒散,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交际和享乐上,就算要学习阴阳术,也更喜欢那些能够安全地赚钱的占卜、看风水之类――结果就是各项战斗法术逐渐散失,灵力和法术水平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于这些后世的阴阳师,根本不敢揭开先人封印,去尝试着降服那些传说中的上古妖物――连最扑街的猫神狐仙都打不过,却要去和酒吞童子、飞头蛮之类的大妖怪斗法……这不是脑子有病去找死,又是什么?

    ――再举一个相应的例子,某个以北极熊为象征的前超级大国,给扑街后辈们遗留下来的无数核武器与核设施,原本是可以威慑全世界的强大力量,但由于分裂衰败之后的技术水平退化,人才素质降低,尤其是缺乏最基本的资金,到如今却只能在严重缺乏维护的条件下超期服役,逐渐被风吹雨打,慢慢地锈蚀腐坏,沦为让子孙后代们越来越提心吊胆的超级定时炸弹……却又偏偏连拆卸和处理的经费也凑不出来

    同样的道理,诸位先辈传奇阴阳师留给后人的宝贵遗产,也就只能被不争气的后辈扑街阴阳师们视为隐患和累赘,却又根本没有办法消除掉,因此只能让它们无休止地继续躺在密室里落灰尘。直到如今被一伙强行闯入的虾夷蛮子,把这些妖物给误打误撞地统统放了出来……然后这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事实上,若是在岛内的其它地方,灵气稀薄,这些上古时代的强悍妖物,纵使冲破了牢笼和封印的束缚,也蹦?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因为法力枯竭而奄奄一息,届时就容易收拾了。”

    老阴阳师无奈地摊了摊手,对菲里苦着脸说道,“……但这里偏偏是举国灵脉汇聚的平安京,纵然在这个鬼神凋敝的佛法末世,灵气也远比别处浓厚,让那些上古妖物得以活动自如。更麻烦的是,早在几个月之前,原本传说中封印着京都灵脉的法阵,不知为何竟然渐渐失效了,等到如今这会儿,被这许多逃窜出来的妖物一闹,更是彻底土崩瓦解,甚至都闹出了自古罕见的灵力井喷……”

    他抬起一只枯瘦干瘪的手臂,指向皇宫方向那道贯穿于天地之间的七彩光柱,长长地叹息,“……唉,被这么多涌出来的灵力一闹,京都就彻底成了妖物的乐园,我们人类还如何居住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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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三井龙姬大小姐也来到了京都郊外,而随行之人,还有被魔法师用飞行扫帚一路拖过来的熊泽天皇和萌钉宫内亲王――这两人刚一落地,就吐得是稀里哗啦,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却又要面对着京都化作魔都的空前噩耗,结果差点儿没当场晕厥过去……

    ――他们这一脉被放逐的皇室后裔,一代代人流落四方,哪怕再怎么穷困潦倒,也都念念不忘着要重返京都,迄今已经有几百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借着财阀和西洋人的东风,顺利打倒了另一支皇家血脉,眼看着就能君临天下,不想这梦思魂牵的京都城,却变成了这副荒诞模样,如何还回得去?

    但无论是三井龙姬大小姐这位魔法女神和财富女神的双重选民,还是身为天照大御神直系子孙后裔的熊泽天皇和萌钉宫内亲王,对于已经彻底狂乱化,几乎沦为魔都的京都城,也都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这种灵脉狂暴化的异变现象,根本就无法通过人力来解决。甚至比几乎任何天灾都还要恐怖得多

    虽然与作为候补选民的菲里不同,三井龙姬大小姐的手中倒是有那么一小撮银火――说来可怜,这银火还是菲里从马兹卡大陆的神殿废墟中发掘出来的,却因为自己的本事不够,没法使用,结果就被魔法女神收缴上去,拿来赏赐新人(三井龙姬)了――可是想要用这玩意来解决如此规模的天地异变,简直是比让人用一桶水去扑灭焚城大火还要不靠谱……

    所以,三井龙姬大小姐在勘察过现场之后,也只能摊手表示各种无力。

    相对而言,熊泽天皇这位“杂货铺天子”,依靠某些秘密传承至今的皇家典籍,倒是对如何压制平安京灵脉躁动的办法略有所知――只是根本无法执行而已……

    “……朕在江户的行宫(其实就是那家整天被小流氓骚扰的破杂货铺――萌钉宫内亲王的暗中插嘴),曾经听先皇讲解过,当年的京都郊外,有船冈山、鸭川、巨椋池和山阳道这四方象征,与玄武、青龙、朱雀、白虎这四神相对应。而在京都之内,朝廷又在平安京的北方修建了延历寺,东方和西方则有东大寺和西大寺,南边是罗城门,这些建筑物貌似没什么特殊之处,其实都被古代的阴阳师用法术反复祭炼过,实际上乃是一个个庞大的法阵结点,与船冈山、鸭川、巨椋池和山阳道内外相应,形成了一个覆盖着整座京都的双重守护法阵。藉此来控制住地下汇聚着的四方灵脉,避免灵力突然爆发,祸害都城百姓……可惜后人无知,将这其中的关窍都遗忘了个干净……”

    年迈的熊泽天皇伸出枯瘦的手臂,遥遥指向京都四周的山川景色,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更要命的是,听说那些阴阳师所几个月前,京都的伪朝廷居然悍然颁发灭佛令,自己就把守护着京城的延历寺,东大寺和西大寺给付之一炬,罗城门虽然还在,可巨椋池却在今年的大旱灾之中干涸了――整个封印和控制京都灵脉的法阵体系,等于是被全都给破坏得干干净净,如何还能压得住躁动的灵脉?”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如今还有办法恢复这套阵法,压住灵脉的暴走吗?”

    对于造成这场异变的前因后果,菲里其实并不太关心,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能否让这座疯狂的魔性之城,尤其是让这片地区的魔网紊乱恢复正常,以及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若是简简单单的就能恢复倒还好,万一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过多的话……嗯,虽然这座城市貌似有着难以替代的政治和历史意义,但是有关当局也不可能把紧张的经费和物资往无底洞里丢。如果事情实在难办的话,那么也就只有让天皇下旨迁都,把首都和宫廷迁移到别处了――例如这位熊泽天皇原本登基复位的镰仓就不错,反正这老头儿身边是一个公卿朝臣都没有,只要给他和他女儿弄套豪华房子就成……

    而熊泽天皇的回答,也验证了菲里在心中的隐约判断。

    “……绝对不可能了”老人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先不说如何进入眼下的京都城展开施工,就算真的有办法暂时压制住那些满街乱窜的妖物,当时的图纸和文档也早已散失,朕也只是知道一点传闻而已。还有如今的这些阴阳师,更是和平安朝的安倍晴明等先贤无法相比……”

    他有些不屑地望了那些如鹌鹑般畏畏缩缩的跳槽阴阳师们一眼,然后又回头注视着夕阳下群魔乱舞的京都,一时间不由得热泪哽咽,“……呵,自从南北朝相争战败之后,朕的祖辈们朝思暮想所遗传下来的悲愿,就是能看到自己风风光光重返平安京的一天。却未曾想到,此刻的朕终于来到了京都的大门前,可看到的却是一座魔都……嘿嘿,被放逐出京都不得回返,难道这就是我等一族注定了的命运么?”

    看到这位老人望着前方的京都,激动得时哭时笑,菲里一时间不由得默然无语。由此之中,他也隐约有些明白了,某些自己可以漠然视之的东西,在别人的心中却很可能是比生命还要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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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这旷古罕见的天地异象,众人讨论了很长时间,但一直都拿不出任何像样的对策。最后只得决定暂时留驻京都郊外,继续观望几天再说。

    由于京都城内靠近北部皇宫的绝大部分街町,都已经在灵脉异变之中沦为了混乱魔法区域(Wild,在这钟极为坑爹的范围内,任何人使用任何神术和魔法的后果都是绝对不可知的――最低阶的零级闪光术会变成九级禁咒海啸术,治疗神术会变成要命的死亡一指,善意的祝福会变成恶毒的诅咒,陨石魔法会变成召唤亡灵,邪恶的亡灵天灾会变成神圣的完美复活术……因此,没有任何一个施法者能够适应这种该死的环境,甚至连呆上一分钟都会觉得度日如年。

    为了躲避这片可怕的能量漩涡,以及充斥着全城的种种妖物,菲里在观察过一番京都的状况之后,便命令自己身边的部队稍微往东南方向后退了一小段路,在罗城门(南门)之外的东福寺下榻住宿。

    这东福寺说起来似乎只是一座佛教寺院,实际上在寺庙四周聚居了足有上万人口,而且在四方香客的带动下,商业繁荣,店铺众多,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京都的一座卫星城镇,而且是最繁华的一座――著名的“京友禅”名贵丝绸,就是东福寺的特产,还有这里的漆器和人偶娃娃等传统手工艺品也很不错。

    ――当然,那都是过去太平年月间的事情了。

    在饥荒、战乱、瘟疫和灭佛诏令的反复摧残之下,此时的东福寺,早已沦为一片凄凉的死地。

    由于距离京都如此之近,对于奉旨前来灭佛的“勤王志士”东福寺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僧人们昼夜念诵的佛经,非但不能普渡众生,甚至就连自己都救不了――当菲里率军走过只剩两根焦黑木桩的山门之后,便看见道路两侧竖起了几根长矛,并且那上面还跟糖葫芦串似的,层层叠叠地戳着一串和尚的光头……由于这些和尚的人头,似乎曾被石灰和盐处理过,眼下又正值越来越寒冷的冬日,所以还没有腐烂,可以清晰地辨认出他们在临死之前的狰狞表情。

    在寺院之内,处处可见纵火的痕迹。山门、佛堂、宝塔、革堂、僧坊、厩舍、藏书楼,还有无数的经卷典籍,全部在烈火中毁于一旦。唯有几面高耸的寺院外墙,倒是没有多少缺损。因此,菲里便下令沿着墙壁搭建帐篷居住,然后在空地上点起篝火取暖和做饭――他的几万主力大部队,还在后面的伏见城休整待命,眼下身边不过几百名精锐老兵,因此仅仅是一座大寺院,就足以容纳得下全军宿营。

    而寺院外面的街坊集镇,原本也在动乱中变得渺无人迹,不过如今倒是有了许多新的住户。那都是侥幸逃出来的京都市民。总共约摸有三四千人,各自找了几间无人的破烂房子住下。其他人不是逃去了别的方向,就是已经在异变中沦为了妖物的美餐――眼下的京都城,可是绝对没法再住人了。

    出于跟随强者的心理本能,他们在惶惶然地逃出京都之后到巨熊军团的这支先遣队,便很热切地贴了上来,希望能够获得保护。在拥有强烈责任心的熊泽天皇的一再要求之下,菲里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下来,由于随身携带的军粮相当宽裕,还给这些难民拨发了几锅赈济米粥,一时间赢得感恩戴德之声无数。

    然后,当京都的难民和异国的军队在这座荒废寺院的内外,各自陆续安顿下来,或打着饱嗝,或饥肠辘辘,或疲惫萎靡,或精神亢奋地关门闭户,躺下休息之后,黑沉沉的夜幕终于降临了……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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