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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光养晦 112以滦制开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春分之后还下了一场雪。眼见就要进四月了,清晨还可以看到薄冰。除了杨树枝头萌出花生米大的苞芽,远远看去仿佛沾染些青翠,其他的树全无动静,怕冷似的瑟缩在寒意未尽的风中。

    塞北的春天一点儿也不温柔,一副乖戾暴躁的任性脾气。早起时还阳光灿烂,不到中午已是阴云密布,不一会儿纷纷扬扬地扯起漫天飞雪,雪片极大,飘飘转转地舞着,迟迟不肯落地,就好像知道一落地便会了无痕迹。不过十来分钟,云散了,太阳还来不及露脸,北风就气势迫人地出场了,少了些寒冬的凛冽,可仍是那么霸道,呼啸在山川林木之间,挟着浓浓的沙土味道,天地立时混沌了。

    塞北的春天是干渴的。沙土在阳光下发出死死的白光,草皮皱成一团,又脏又黑的可怜样子透着仓惶和小心翼翼。偶尔看到有苍蝇飞过,没看见蝴蝶和蜜蜂——美的、可爱的东西总是娇贵的,脆弱的。天倒是浓蓝无比,均匀的像凝固的染料。从天到地,从树到草,从建筑物到人,看不到一点点润泽。

    塞北的春天是顽强的。变化无常的气温,干渴的气候最终没能挡住蓄发已久的春意,仿佛一夜间,树发芽了,草变绿了,花绽开了~~~~~~~

    一辆马车在草原上缓缓停下,车门慢慢打开,一个身穿青色短褂,头戴镶玉瓜皮帽的不紧不慢地走下马车。他极目远眺,随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想不到塞北的景色也这么美丽~!”

    “老爷,塞外风大~”他的仆人为他披上一件呢子大氅,“这个徐道员也真是的,居然要老爷这里等他。”

    “当年刘玄德三顾茅庐,才请的诸葛亮,现在我只是来第一回罢了!”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学熙。

    1901年2月19日开平矿务局督办张翼被洋人以极低价钱骗去开平矿务局所有资产。诈骗主谋是英国墨林公司代理人胡佛(后任美国第31任总统)。1906年,周学熙被袁世凯任命为开平矿务局总办,负责与英国交涉,从他们手里夺回矿务局的控制权。

    周学熙鉴于交涉工作十分棘手,一时难于收回,为了使工作得有进展,他建议袁世凯先交涉收回细棉土厂,因为他知道该厂与开平并不是一个单位,该厂与开平有约,三个月前通知开平,即可收回自办。因此这项交涉比较容易进行,而且他认为该厂产品销路甚好,收回后加以扩充必将有利可图。袁世凯同意这个建议,几经交涉终于将该厂收回。收回后,周学熙别有用心地对唐山细棉土厂的资产估值尽量压低,该厂机器还能生产,即以“业经**”为由而“毋庸计价”,因而他以极少的代价收买了该厂全部资产。

    收回唐山细棉土厂后,周学熙计划集资一百万元,分坐本(固定资本)与行本(流动资本)各五十万元,在商股募集前,先由国库垫款。袁世凯批准这个计划,并分别饬令淮军银钱所和天津官银号各拨五十万元。淮军银钱所后来实际贷给四十万两,契约规定期限十年,年息五厘,前三年只付息,不还本,从第四年起,每年付息一次,并还本银六万两,至第十年本息还清。当时市场借款利息为月息八厘至一分二厘,年息五厘只合月息四厘多—点。这种优厚条件是周学熙在袁世凯的支持下用其特殊势力所取得的。

    这项借款由一九O六年十一月到翌年七月仅仅用了八个月就因募足商股而还清。这样优厚条件的利息为什么不到期就还清?因为启新从开始生产起就获得厚利,所以招股非常容易。商股招齐后,就有袁世凯内调外务部尚书的传说。周学熙认为如果袁离开天津,启新倘不将借款还清,这样有利可图的厂子难免因遭觊觎而发生问题,所以他宁可放弃低息的借款,而不愿冒因官场变化而发生的风险。

    值得一提的是,周学熙能成功收回唐山细棉土厂,却得力于该工厂的德国技师汉斯?昆德。

    据周学熙的《自述年谱》,八国联军侵华时,开平矿务局督办张翼被英商默林诱逼,借口为避免联军侵占,私做卖契,开平矿产的全部产权被转给英商默林。1902年,开平矿产被英商骗占的事被发现。1905年,清政府责成张翼赴伦敦向英国法庭提讼,但以失败告终。耗费官银120万两开办的开平煤矿落入英商之手,成为当时的最大国际骗局。由于细棉土厂作为开平煤矿的附属财产抵押,在英商强占开平时,也被英商强占。而在这期间,正直的技师汉斯?昆德却凭着个人良心,拒绝将唐山细棉土厂档案交给英商。他甚至拒绝了曾推荐他入厂的德璀琳的重金利诱。

    几年以后,在周学熙的助手李希明的支持下,汉斯?昆德把档案交给了中国人。凭着这份宝贵的档案,周学熙与英商展开交涉,并理清了开平煤矿和细棉土厂之间的全部关系,最终于1906年正式收回细棉土厂。周学熙在其《自述年谱》中写道:“彼昆德者,即化验洋灰成功一节,已于启新有生成莫大之德,况又有保护之功,”又写道,“使昆德者当日不携出或私授英人,则此产早与矿产同入开平掌握中矣。所以未蹈复辙者,昆德之功不可没,”还说,“余恐此轶事(指交出档案要据)后知人无从考悉,特表而出之,以告来兹”。从这段记录中可以看出,周学熙非常感激汉斯?昆德。

    因此,周学熙爱屋及乌,对德国人有了好感,在徐天宝提出和德国扩大合作范围的时候,他是积极支持的。收回唐山细棉土厂之后,周学熙将该厂改名为启新洋灰公司,任用汉斯?昆德为总技师。新厂购置丹麦史密司公司先进的回转窑(卧式旋转钢窑)、球磨机(钢磨)等设备生产,新机器主体为旋窑,长30米、直径2.1米,每天生产水泥700桶(每桶170公斤),年产24万桶,产能只有振华水泥厂的十分之一

    虽然,启新成立之后,在直隶、东北以及长江流域取得优先设立分厂的特权。在销售上,清政府的农工商部和民国初年的交通部都曾饬令京奉、京张、京汉、正太、汴洛、道清、沪宁等路局与启新订立水泥专用合同,并规定其他公司不得援以为例。在税捐上,清政府批准启新水泥及其他制品“无论运销何处,只令完税一道,值百抽五,沿途概免重征”。人民国后此案仍然有效。在用煤上,启新与滦矿订有互惠合同,价格不得超过开平市价十分之七。在运输上启新与各铁路局及招商局均订有减收运费合同,一般按七八折收费。制造水泥主要是石料,价格甚廉,其成本中占比重最大的却是燃料费与运输费。启新在这两方面都具有特权,成本甚低,而在销路上又垄断了市场,所以启新从一开始就获得高额利润。

    但是,周学熙并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他听说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洋人机器还不抵振华机器公司的国产货之后,便大老远地跑到塞外,前来一探究竟。毕竟,眼下启新洋灰只是办了甲厂,以后还要上马乙厂、丙厂,甚至更多分厂。

    嘀嘀

    随着几声汽车喇叭响声,一辆黑色的带棚洋车带着一路飞扬的尘土奔驰而来,车头上有一个奔驰的标志性车标。这是奔驰公司为了感谢徐天宝给予代理权,特地从德国运来送给他的。

    车子在周学熙的马车边停了下来,徐天宝下车,笑道:“徐某迎接来迟,赎罪赎罪。”

    周学熙不以为然,笑道:“徐道台不亏是喝过洋墨水的,西派十足嘛,在京城,也就老佛爷坐过洋车。”

    徐天宝笑道:“周大人这是挤兑我呢?要不周大人也来试试?”

    周学熙不是守旧派,对西洋东西也是充满了好奇,便与徐天宝一起上了车

    “徐道台,我这次来~~”周学熙正要说话,徐天宝摆了摆手,打断了周学熙

    徐天宝说道:“洋灰厂的事,周大人不需要多说,我一定会鼎立支持,到时候给启新定做一套立窑就是。”

    周学熙有些感激地笑笑,说道:“振华果然是爽快人,快人快语。”

    徐天宝也笑了,说道:“周大人为国家争回工厂,是民族英雄,我佩服还来不及。只是,洋灰厂事小,开平的煤矿事大,不知道周大人有什么良策?”

    周学熙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徐天宝说道:“我到有个办法,不知道当不当讲!”

    周学熙忙问:“什么办法?”

    “四个字~”徐天宝故弄玄虚地说道:“以滦制开。就是在开平矿附近,再开办一个比开平大十倍的滦州煤矿,将开平矿区的矿脉团团围住,然后通过竞争压垮开平,使其就范,最终达到收回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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