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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失色 下

    “若是能磕碰着我,倒也算是能耐了。”朱欣微微一笑,眉梢微挑,唇角便露出几分自信的笑容,只道:“我现下可也练武呢。却也不曾荒废了,若是连着这些也躲不开,岂不是白抛了这些年的气力?”

    “这点,我倒是佩服得紧,若是让我散淡走一走,倒还罢了。若是如姐姐一般的习武,却是不能的。我看着那刀光剑影的,便有些胆颤。”敏君笑着应答,一面看着那婆子走进院子里去,一面打量着朱欣,眼底有几分好奇:“只是有件事儿,我心底却有几分好奇。”

    “说罢,横竖你也不会让我这会子进去的,咱们姐妹两个,闲着说说话也好。”朱欣拉着敏君往右侧的亭子走去,一面走,一面道。

    敏君微微笑了笑,思量半晌,便是笑着道:“也就是有些奇怪,素来姐姐便是爱利索,不甚喜欢管事儿的性子,这会子怎么便有十分的兴致过来看姨娘了?”朱欣的个性,敏君这些年自然也是能看明白的,她是个明朗爽利的性子,对于顾紫琼这样的存在,应该不会十分放在心上才是。到底,这还夹杂着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难道说,她也知道了这里头的内情不成?若是如此,自己可得劝两句——莫要多插手了,不论是苏曜那个疯子,还是冯氏心底的思量,都是有些莫测的,一时弄不好了,反倒让朱欣平白受累。

    “我晓得你的意思。这般事儿,原是上一辈的,咱们做儿媳妇的,竟也不能多插手。只是昨日闹了一场,我瞧着相公的神色言谈,竟是十分看重这个,我也少不得与他分忧一二才是。”朱欣立时明白了敏君的意思,当下笑了笑,眉眼温然,唇角带笑,竟透出往日极少见的柔婉温存来:“固然,这不是十分符合我的性子,可是,我既是入了这苏家的门,成了嫡长媳,自然也要与相公管理内宅家事,让他能安安生生地在外头做事儿才是。”

    说及此处,朱欣心底有些甜蜜,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羞涩,当下微微红了脸,低声道:“自然,开始还是有些拿不准事儿的。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敏君听得眯了眯眼,脸上露出几分高兴的笑容,只道:“我们虽说是妯娌,但常日里却是做惯了姐姐妹妹的,便如同亲姐妹一般的。你过得和和美美的,有心做事儿,我自然也为你高兴。只盼着日后总是这般,方才好呢。”

    朱欣笑了笑,也是道:“正是这个理儿,我们都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自然要将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事儿整顿清楚了,方好收拾。”

    “嗯。”敏君点了点头,知道朱欣说的不错,当下稍稍半晌,便也笑着道:“这原是应当的,只是一件,这顾姨娘的事儿,母亲十分在意,我们知道归知道,这事儿,却还要母亲亲自操持才好。”

    “哦?”朱欣听得稍稍一顿,才是有几分明白过来——敏君是在提点她,不要插手过多,知道什么事儿,都告诉冯氏,让她处置才好。她琢磨琢磨,虽然不甚明白是什么缘故,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或许,这是自己婆婆冯氏太过怨恨这顾姨娘,方是要亲自下手出气的。

    由此,她点了点头,道:“我晓得的。”

    这话才是说完,那边院子里便走出个婆子,上前来一礼,一面道:“……已是捆住了姨娘,只是屋子里被砸得不成样子,少奶奶们若是过去,却也无处下脚。”

    “无妨,我们自去看看便好。”敏君与朱欣对视一眼,便站起身来,扶着丫鬟婆子走入院子,不多时便是走到屋子里外头。她们看着已是被东西砸下来而拉下小半儿的帘帐,再看看滚落在地面上的各色东西,眉眼微微抽了抽,才是对视一眼,令人打起帘子,走入屋子里。

    及至走入屋子里,两人虽然心中有些底儿,也是看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微白。这会子,这整个屋子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片狼藉。地面上满是各色碎片,什么陶的瓷的,什么木的竹的,还有食盒的盖儿,半翻的匣子,散了架的椅子桌子等等。有些东西,竟是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只是一堆堆堆在一起。

    边上的婆子看着两位少奶奶自打进来,便是没了个声响,只是四只眼睛往这屋子里上下左右的转悠,便有些讪讪着道:“老奴见着十分不像样,让人稍稍清理了一条道儿。那姨娘便是在这边的里屋里头。”

    敏君与朱欣看着这婆子划出来的道儿,唇角抿了抿,若不是她比划了一下,她们还真是看不出来什么道儿。只是已经走了进来,少不得过去看一看那发了疯的顾紫琼了。

    说来,她应当这会子也是后悔得紧吧。不然也不是扯下旧日的温柔可亲的面具,歇斯底里地发作发疯起来。心里头这么想着,两人便照着这所谓的道儿,弯弯曲曲地走入里屋,偶尔踩到个碎片或是踢到个香炉,都是没做声儿。

    边上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着了,一发得不敢做声,只随着敏君朱欣两人走入里屋,才都齐齐倒抽了一口气。这一准儿一齐倒抽一口气的声响儿可不小,立时让惊讶的敏君与朱欣回过神来。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被绳子捆着,又是按在榻上的顾紫琼,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会子的顾紫琼无疑是最狼狈的时候。凌乱的绯色纱衫已是有些皱巴巴的,又是有几分凌乱,露出了些许雪白的胸脯。然而这些**暧昧,却都是被她右侧脸颊上那猫爪似的血痕给压了下去。

    顾紫琼原是个雪肤花颜的娇美可人儿,便似一朵白山茶花儿,十分的秀美之中透出两三分妇人的娇媚。可这会子那猫爪似的血痕却是如同山茶花瓣上的一道血痕,生生让这娇美的容貌变为令人不敢直视的残破容色。这且不说,加之她现在的神色狰狞,目光凶狠,更是让她没了什么美人儿的味道,只让人不愿多看一眼。

    “姨娘。”朱欣转过头看了一眼敏君,再暗暗叹了一口气,只与边上伺候顾紫琼的丫鬟婆子轻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少奶奶的话。姨娘这是魔怔住了,一时半刻的,只怕回不过神来。”边上的婆子丫鬟自然不敢说什么争宠之类的话题,只将话题往旁的身上引。朱欣听得瞥了那回话的婆子一眼,道:“什么魔怔不魔怔,难道还让道士和尚来这里驱邪?我便不信,真有个什么魔怔的,偏偏就是发作在姨娘身上?”

    “这……”那婆子也是说不上话,只讪讪着没做声。

    敏君打量了那顾紫琼一眼,看着她有些迷迷瞪瞪的,一双眼睛也是半是睁着半是耷拉着,便觉得是不是一时按捺住了这顾紫琼的气焰,也是让她从那种狂迷之中挣脱出来,这会子反倒是脱力了。这么一想,她也便开口道:“我瞧着,倒是要与母亲说一声的。没得这么闹了一夜,竟没个声响的。你们倒是好能耐,却还是死压着。赶紧着,将这姨娘送到偏房去,待会儿大夫来了,难道就让他瞅着这些景象?没得倒显得我们家一点礼数都没有。”

    她口中漫说着,心底却有几分打算:看来自己的婆婆冯氏的打算倒是有几分成了。否则,这会子苏曜早便是来了,更别说顾紫琼还破了相,没了那花容月貌。可见,这冯氏面前却是不能有一丝儿欺瞒的,否则,瞧瞧这顾紫琼便知道了。

    这件事,自己与朱欣还是少管为上,竟交与冯氏一应管着才好。这么想着,她便越性道:“这事儿一妥当,便让大夫好生诊治,免得父亲那里难说话,连带着母亲也是要责怪的。”

    朱欣原是要说些什么的,但听得敏君这么一说,她稍稍一顿,思量起先前敏君说的话,便也不欲多管了。敏君原是在这苏家惯熟了的,她先前既是那么说了,只怕里头还有些内情在,若是自己不知缘故地插了一手,没落得好处也就罢了,等会让自己婆婆责怪上了,可是大事儿。

    由此,她略略一想,便只想着让人多盯着这里,旁的后来打听清楚了,再说不迟。由此,她便道:“弟妹说得不错。你们赶紧将这事儿报与父亲母亲,再将这里打扫清理一番,不要失了府里的体面,旁的等会儿父亲母亲自然会有话吩咐下来,只照做便是。”

    说完这话,她稍稍侧过脸,看着眉间微蹙的敏君,笑了笑道:“既然姨娘这里十分不妥当,也说不得什么话儿。我也也不要在这里干站着,倒是让这下面的不好做事儿。横竖这一时半刻也是没事儿,妹妹随我回屋子里吃一盏茶,可好?”

    敏君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原是要打听些事儿的,当下也不欲多瞒着,便点了点头,笑着道:“自是好的,据说姐姐又是得了些上等的新茶,正愁着寻什么由头过去,也尝一尝这新茶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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