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2、会议
乔燕又“被出名”了一把，大年初九，阳历的二月廿二号，有几个小网站贴出她略略打扮了一番趴在乔南松背上的照片，据无聊人士说，这是他或者她在和朋友出门逛街的时候看见熙熙攘攘的街头居然有人慢悠悠地背负着貌似眼熟的人远远而来，心下好奇，凑过去看了下，确认是乔燕之后才用手机拍下来的。
经此一事，之前谣传乔燕移情别恋的谣言不攻自破，有人就找出乔南松的资料，登时无聊的人们又纷纷议论，说这也是个二代什么的。
后来似乎是熟悉两人的朋友大略介绍了一下，这种说法才偶尔被人怀疑起来。
乔燕新租的房子比原来条件好了很多，一室一厅带着个小阳台的七楼，没有电梯，家具也几乎没有，就两张两人原来用的床，不过新添了两片二手市场淘来的书桌。
早上起来，乔南松坐着码字，乔燕靠着他的背看书，眼见中午将近，乔母打来了电话，乔南松一接，就听她很严肃地吩咐：“把电话给燕子，你就跟我们装，长大了翅膀子硬了是不是？”
乔南松又是一头雾水，宁夏突然间的态度改变让他很纠结，怎么自己最近换了一张专门惹人的脸么？
乔燕抿嘴偷笑，接过电话就听乔母问道：“燕子，你给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证领了？网上怎么都在胡说八道，楠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乔南松郁闷挠头，刚才跟自己说话，就好像旧社会的后娘跟不是亲生的儿子训斥，怎么乔燕一接过去就变了口风呢？
他也是糊涂了，网上传地有木有样的，乔母心里本就犯了嘀咕，觉着他们可能在闹矛盾，试探着就让把电话给乔燕，若乔南松找借口推辞什么的，说不定她明天会立马赶过来检查。
眼下自然没事了，乔燕很快接过电话，乔母的担心便放下了一半，但决定跟他们俩好好谈谈的话题，却是要继续下去的。
乔燕想了想，觉着应该把已经领了证书的事情说一下，就说：“妈妈，二月份我们就已经去领了的，想着现在说也还早，所以……”
乔母松了口气，接着严肃批评道：“你们这俩孩子，这是好事，为啥不说呢，害我担心老半天。你看你们啥时候有空回来一趟，这是个大事，最起码得让亲戚都知道知道，也让你爷爷奶奶高兴高兴。”
乔南松是乔家的长孙长子，又是肖广谋外甥里跑出去最远，最得肖广谋看重的一个，要他结婚，最起码得在老家按照老规矩摆大席庆贺三天才是。
乔燕忙道：“过几天上班，他可能要调动工作，我们商量了一下，想着等工作安定了再回来说这件事。呃……我们考虑的可能有不到的地方，您要觉着哪里不好，咱们再改动。”
乔母叹了口气，犹豫着道：“我们是看你们的来，昨天老太太说起楠楠，就念叨着说看你们啥时候把酒席给办了，说她年纪大了，恐怕等不起了。”
乔南松哑然失笑，问道的老人催促后辈快点成家，最要命的借口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所谓“四世同堂，地下不慌”，说的就是老人要是能抱上曾孙，将来到了阎王殿阎王爷也会照顾着点。
当然，这是过去的说法，按照现在人看来，合法范围内如果能四世同堂，老人的寿命定然会很长，这也是祝福的意思。
这个说法，乔燕是知道的，去年回家，老太太就念叨过，当时她不理解什么四世同堂地下不慌，偷偷问了乔楠，乔楠也不知道，还是乔母说过。
听乔母这么一说，乔燕也顾不得羞涩，咬着唇低声道：“那，那您跟爸爸商量着看，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吧。”
乔母大喜，悄悄冲再旁边挤眉弄眼偷笑的乔楠打手势示意不准露陷，白了一眼凝神侧耳细听的乔父，缓声道：“我们商量啥呀，腿在你们身上长着，还是你们看着定日子。”完了又小心问道，“燕子，那你爸妈那边……”
乔燕微微叹气，但没表现出来，笑道：“到时候看吧，他们现在都去南方了，要是有时间的话会到的。”
挂断电话没多久，赵平安满世界在找，他也不知道现在搬到什么地方了，叫魂似的要乔燕去接他，说是自己在原来的四合院那边转悠呢。
乔燕看看乔南松，乔南松摊摊手：“没办法，这小子还不错，最起码得请人家吃顿饭。再说，你毕竟和赵家怎么个割舍不了的，就算赵立峰怎么着，你和赵平安都是一个娘胎里的姐弟，我可没那么暴君哦。”
乔燕圈着他脖子浅吻，道：“不用担心这些，看上去越是很急的事情，就越是急不得。有的事情，时间可以调和，不用担心我的，有你，我很幸福。”
乔南松捏着她鼻尖叹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呢，怎么看怎么不像赵家的人，我敢肯定，绝对是歹竹出好笋，跟赵家的基因完全没关系。”
乔燕娇嗔几句，道：“在政协的那位大姑姑不是没干扰我们么，人家可也是根红苗正的赵家人呢，你不是对她印象好不错么。”
对赵庆霞，乔南松确是没有如赵立峰那样不屑，但这个女人他很忌惮。
招待了赵平安一顿，又许诺他找个时间将游戏里的装备加上去好让他打架，这才让他心满意足答应各方周旋，得意洋洋了一会儿，又鬼鬼祟祟叫乔南松似乎有话要说，乔燕扬眉道：“你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过两年也给你突然定下个未婚妻？！”
赵平安一缩脖子，蹑手蹑脚跑开了，对乔南松疑惑的目光，乔燕难得摊摊手：“他疑神疑鬼的，说尽量劝你别在官场，当官的大部分家庭成员数量超载。”
乔南松偏头看看赵平安：“唔，是该早早给他定个媳妇了，要不咱们多注意点，门当户对的现在就先给准备着？”
赵平安脸一黑，乔燕笑道：“作怪，又不是生拉硬拽就可以的。”
在京城逗留了三天，乔燕也开始上班了，一大早起来将给乔南松买好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塞进背包里，不忘嘱咐道：“开过年天气就慢慢暖和了，要记得换衣服，冷会生病，热也会生病。另外能不抽烟就不要抽烟，单位一个同事去南方出差，我托她带了点茶叶，还有一点妈妈寄来的枸杞，经常泡着喝。”
乔南松咧咧嘴，这还在冬天呢，怎么连短袖都买好了。但心里却是很欢喜的，连不迭应声，道：“坚决执行命令！唔，另外，能不喝酒就不喝，能耍赖的就耍赖，反正坚决不吃亏就好！”
乔燕坐在床头，俯身拍拍他脸颊，笑吟吟道：“乖，真听话！那我走了啊，待会儿你也快起来，宁姐昨晚打电话说今天出发呢，人家都上班了，你还在床上赖着，小心被领导批评。”
宁夏一贯是报到即迟到，开会即请假的，这一次倒勤快的很，还没过十五就要回渔阳，别说乔南松，就是吴桐雨也觉着很惊讶。
接了乔南松，一行三人驱车上了路，吴桐雨开车，宁夏坐在副驾驶座上，待车子出了皇城，回过头来问道：“演武乡的情况，熟悉的怎么样了？”
乔南松道：“从资料上看，演武乡距离渔阳城直线距离只有十三公里，但沿途都是山路，走县道也得六十公里才能到乡政府，交通情况并不是十分好，但可以跟上如今渔阳和演武乡两方面的出入需求。但演武乡的经济，大部分都是和北蒙自治区的玉旗盟来往产生的，两者之间的道路情况很不好，演武乡要发展，往北修路势在必行。”
宁夏瞅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嗤笑道：“别告诉我就这么点！”
乔南松笑笑：“乡党委委员有九个，原副书记李跟舜身死，还有六个是跟赵家走得近的，单这一点，我想也就足够了。”
宁夏笑笑：“听丁书记说，赵庆霞的意思是演武乡暂时不搞太大的动静，赵家要调两个人去锁寅镇，从锁寅镇调一个人过去，让你去当个副书记，代替李跟舜的位子。”
乔南松道：“这已经很出乎意料了，我工作还没两年，虽然在主持一个机关的资历上勉强还能说的过去，但年龄和工作年限不够，可能又要有人说我二代了吧。”
宁夏讶道：“你还在乎这些？不过一个小小的乡而已，又不是让你当县委书记，有什么好怕的？”
乔南松无奈摇头：“老大，如果严格按照规范来操作，进入党委就得要两年的工作经验，当一把手，对于我们这些苦哈哈来说比登天还难好不好？”
宁夏啊的一声，道：“难怪丁书记有顾虑，说给你安个代地帽子比较好，还有这么一出道道？规范有时候的确很讨厌！”
开车的吴桐雨也失笑了，对宁夏来说，这的确不是她愿意去了解的。
眼见快到渔阳了，宁夏才打破沉默，道：“代就代吧，明天是县委各机关上班第一天，常委会肯定要对几个乡镇的人事进行表决，哼，你这次闹的动静可不小呢，黄德民被弄到津口市人大当了个闲职，黄家和赵家在基层的很多人，这会儿不知怎么恨你呢。”
乔南松笑道：“那感情好，我可没愿意让他们爱上我，那太恐怖了。”
宁夏没理他的说笑，低下头到了人武部门口，才回头道：“到了渔阳，按照丁书记的说法，你可能要代个一年半载的，该防的就多防着点。另外，渔阳有个疗养院，规模不算太小，开春之后……好好把握！”
乔南松心口一热，眨眨眼睛笑嘻嘻道：“是，一定团结在领导的旗帜下好好工作，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重托！”
宁夏皱皱眉，淡淡道：“记着，别当贪官污吏，要你敢那么多，我会一枪毙了你！”
吴桐雨嘿然一笑，心里很是担忧，埋怨似瞪着车外的乔南松，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难道一个人胖了瘦了他都看不出来？
回到宿舍，李栋几个已经早早到了，一个个行色匆匆，赶回来吃了一顿饭，撒腿又往县委县政府那边跑。
乔南松和对他有艳羡有嫉妒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刚回到屋里，刘子平的电话就到了，乐呵呵道：“乔主任，哦不，应该提前叫乔书记了，今晚聚聚？”
乔南松心里奇怪，他在这几天去了高平家里，高平说刘沛这个人还不错，比较老实，但以刘子平的为人，他不会因为这点称赞就失了稳重，怎么回事？
一问，刘子平笑的声音很大，道：“这次市纪委的动静很大啊，咱们渔阳受到的波及不轻，渔水镇一二把手都出了问题，县委那边很着急，我琢磨着是担心上面继续空降干部。”
乔南松细细琢磨了片刻，蓦然惊喜道：“啊，这么说，应该为你庆贺才是啊，刘书记，哈，不得了，你这不声不响的，竟然就入常了，领导啊！”
刘子平畅快道：“这是高部长的人情，前天就已经过去了，明天常委会，我估摸着也就是这次空出来的几个空位。”
乔南松道：“看来这次跳动的动静不小，人大这边怎样了？”
刘子平也不介意乔南松还像以前的这种态度，笑道：“我出来，你出来，肖家又占了两个位子，人大新进了很多生面孔，赵主任很放松啊。”
而后又笑道：“昨天县委张书记到渔水镇监督工作，问起和你搭档的同志，我咂摸出了两个意见，你看……”
乔南松忙道：“在你刘老面前我就只有当小学生的份儿，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刘子平沉声道：“张书记的意思，是让锁寅镇的卢友全主持乡政府的工作，这个人性子很适合当一把手，和你也见过几次，但张书记担心常委会上过不去。”
乔南松心领神会，道：“刚才是坐人武部的车回来的，下午准备请宁夏和吴桐雨吃顿饭感谢人家，刘老，你头上，不会也安排了个代字吧？”
刘子平苦笑道：“公示都要过几天才安排，这是肯定的。”
张磊也是个聪明人，他支持刘子平入常，一来是高平的活动，二来也知道自己手头无人可用，虽然一个县委常委和一个乡长比起来重量要大的多，但刘子平老了，从长远来看，卢友全换刘子平，他赚了。
乔南松就问：“多一个县委副书记吧？”
刘子平道：“对，原本渔水镇书记是兼着副县长的，严县长对这个位子惦记的很，咱们也要理解人家张书记，有难处。”
他这话颇不是味道，从副县长到副书记，不仅仅是名义上将刘子平扯到县委那边，还有隐约规定他汇报工作什么的首先要跑的地方。
相对心知肚明地说了一堆感谢领导的话，刘子平轻描淡写提议道：“要不，你乔书记也代一把，咱俩继续一前一后走着？”
乔南松低笑，道：“谢啦，刘老，我半年之内先破格转正再破格提升，这次就算下去当个乡党委的副乡长也是意外之喜，按照我的本意，这个风头没必要出，能给个副书记就很好了。”
刘子平吁一口气，笑道：“明白人啊，那就这么着吧，等明天常委会开过，咱们这几个从人大走出来的找个地方聚聚。”
乔南松笑着应了下来，放下电话烧了点水，约好宁夏待会儿去外面吃饭，敲门声响起，竟是赵锦雯来了，这一次，孙梁跟在后面。
进门来，赵锦雯指了指孙梁，也是跟乔南松熟了，好容易实话实说：“那个，初二我给你拜过年了，这次是他要来……要和我来。”
去年上半年参加工作的赵锦雯，再过两个月就考察期满了，看来，她也有想法。
乔南松便问：“真想下去？”
赵锦雯点头道：“我妈去找大姑，她说要是你允许的话，就帮我活动到演武乡。”
那个女人，乔南松总是比对宁夏更警惕地防着，以她如今赵家掌门人的身份，如果真有心帮赵锦雯安排下去轻而易举，最多和某个常委交换一下利益便是，为什么他要把这个人情让自己来做？
如果宁夏肯对自己考虑那么一点，有廖老在，加上她也没把自己这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当怎么回事这还说得过去，可赵庆霞凭什么会给自己送好处？
于是本能地想婉拒，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赵立武的赵和赵庆霞的赵是实打实的血脉相连，蓦然间想起《雍正王朝》里的隆科多，在这部剧中，隆科多和佟国维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佟佳氏来，他的上位，便是踩着佟国维的红顶子。然则在此剧中，先期的隆科多和佟国维并非一路人，崛起也是将佟国维当作台阶，那么，赵立武和赵庆霞会不会也是这么回事呢？
倘若是这么回事，那么，赵庆霞让赵锦雯靠近自己，为的是什么？报赵立峰被气坏的仇？
若不是这么回事，那么，赵庆霞的心思就能难以猜测了，她究竟所图为何？
若是赵庆霞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或者要将自己养成一节台阶，那么，不管赵锦雯会不会被自己带到演武乡都已不重要，而赵庆霞很可能会接着安排出更隐蔽的事故来。
既然如此，不如顺了赵庆霞的意思，赵锦雯好歹还是个很正常的女孩，要是赵庆霞要通过她做什么手脚，也好比较容易得知一点。
这一次赵家对乔燕的安排，让乔南松确是重新对所谓上等人的面目认识了更多，他不得不更小心地、不再像以前那样凭空地想象着布置对抗。
于是欣然道：“如果真能下去，当然有个熟悉的人一起工作感觉好一点。”
赵锦雯的欢喜，不似作伪，如释重负一般和孙梁相视而笑。
乔南松并未因为他们两人的轻松而放松警惕。
第二天上午九点，县委大院后面的小灰楼渐渐热闹起来，县委委员、常委、县委副书记、渔水镇党委书记刘子平和县委办主任、主管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先到，随后，宣传部长肖贯中和组织部长李明厚一前一后下了车。等两人上去没多久，县委副书记魏军、政法委书记索朗、常务副县长万红联袂而来，似乎是一路的。再然后，有“老实人”外号的副书记丁凯峰笑眯眯从办公楼转了过来，和他在一起的，是纪委书记刘晓军，这两人说着悠闲的话刚上楼没多久，阴沉着脸的县长严格快步而来，狠狠瞪了一眼围在办公楼窗子上往下观望的脑袋，又快步上了二楼。
等宁夏到来，十三大常委就等张磊一个人了。
常委会原本在县委二号会议室召开，年前通过两次风波张磊掌了一部分权之后便改在了二楼的一号会议室，这件事严格也很赞同。
宁夏一进门，就在丁凯峰和万红之间坐下，她经常这么个做法，倒也没人在意。但丁凯峰和万红在她坐下的一刹那都停止了和别人的寒暄转过头跟她轻声交流起来。
除了宁夏，在座的常委精神看似都很足，但眼睛里都有血丝，刘子平也不例外。
这时候，和宁夏低声说了几句的丁凯峰笑呵呵道：“子平书记，会议室里很温暖嘛，怎么还戴着个帽子？”
刘子平平生第一次走进渔阳的决策中心，心里很是激动，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倒将头上那顶崭新的棉帽忘记脱了。
但丁凯峰所谓的脱帽子，在刘子平头上的确还有个代书记的情况下分外意味深长，老成持重的刘晓军担忧看了一眼宁夏那边的三个人，又看了看刘子平，和魏军索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和严格的说话多了起来。
刘子平心里激动，昨晚他也再和乔南松没打电话问，心里觉着应该会脱掉帽子，但又不能十分肯定，眼见丁凯峰说完那句话微笑看着他，顿时便心定了。
张磊进来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很古怪，宁夏和万红抱着手端坐着，丁凯峰和刘子平聊地火热。另一团，是魏军、刘晓军和索朗，严格脸上的惊喜还没消退，四个人也在热络地说着话。
宣传部长肖贯中，是在座的十三人里年龄最大的，他和常委副县长孔前线窃窃私语，另一个显得有些孤单的县委办主任杨诚评，是张磊一手提拔上来的，属于空降干部。
唯独组织部长李明厚，手里居然端着一杯热茶，哧溜哧溜笑吟吟看着成群扎堆的常委们，显得鹤立鸡群一般。
肖贯中和孔前线见张磊进来，急忙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张磊满意点点头，压压手示意都坐下，而后笑容满面道：“子平书记是新融入进来的血液，我提议同志们鼓掌欢迎。”
刘子平站起来谢了，张磊便道：“同志们，时间紧迫，咱们就长话短说，去年的逃犯事件之后，咱们渔阳的情况就不容乐观，后来又出了本地企业涉黑事件，开过年又因为某些党员干部胆大妄为，咱们已经被点名批评了很多次啊。今天是各机关单位上班的第一天，咱们召开这个常委会，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赶快把空缺出来的重要岗位补上。一年之计在于春，开春了，万物复苏，渔阳人民要开始新一轮的生产生活，我们的机关岗位也要配合，没有落实好各单位机关的领导干部工作，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损失，也是我们的失职。”
其余人自是知道的，在赶紧安排好空缺岗位这一认识上，十三大常委是团结一致的，再不安排，难道继续等空降？
严格便敲敲桌子道：“张书记提醒的很及时啊同志们，这次空缺出来的，有几层乡镇的领导干部，有各机关的正副手。各种生产生活要开始了，联系人民群众和政府的纽带桥梁还没有搭建牢固，首先是我们领导干部的失职。”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张磊便问李明厚道：“这几天辛苦老李了，怎么样，组织部有没有预备干部报上来？”
李明厚歉然道：“还请张书记和同志们批评，由于时间紧迫，工作量又很大，所以暂时还没有对符合条件的干部进行考核，我愿意接受批评。”
张磊摆手道：“要说有责任，也该是在座每一个同志的责任，是常委会的责任。事情紧急刻不容缓，老魏，你主管这方面，有什么成熟的意见没？”
魏军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法子了，我看李部长管组织工作很有经验，不如咱们听他的意见。”
严格也道：“嗯，老李对组织工作经验很是丰富。”
得了张磊的同意，李明厚很干脆地道：“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对咱们渔阳各机关也算得上熟悉了，我建议咱们就自己熟悉的，符合提拔条件甚至破格提拔条件的同志进行提名，常委会现场表决。”
张磊猛一击掌：“好，临机决断，这也好，大家怎么看老李这个提议？”
严格笑呵呵道：“我听张书记的。”
刘子平站起来道：“因为渔水镇也在其中，我这个代书记应该回避。”
众人的目光，一起向张磊那边落去，张磊目光明晦不定，最后摇摇头道：“渔水镇的先不着急，书记和镇长都是新换的，下面的再慢慢来就是了，现在先对雁翎乡等三个乡进行表决，很严重啊，雁翎乡这几年工作没上去，党员干部倒中饱私囊个个都是好手，现在就一个党政办主任在主持工作。”
而后话锋一转，张磊瞧了瞧宁夏，道：“所以，其他两个乡情况严重，相对而言演武乡就好一点，书记乡长走了还有其他同志在主持工作，只需要调两个正科级的同志过去就行了，现在先提议乡长人选吧。”
李明厚照例不肯冒头，其他人沉默了片刻，杨诚评闷声道：“锁寅镇的卢友全同志，据我所知参加工作也已经十年，对基层工作有经验，也符合提拔的条件。”
他一开口，其他人便不再沉默，各自又提了几个人选，张磊环眼扫了一遍笑呵呵道：“既然大家提出来的人都很优秀，那就发扬民主吧，举手表决。”
杨诚评先举起手来，宁夏皱皱眉，和丁凯峰万红一起举手，刘子平呵呵一笑道：“这个同志我了解，我赞成。”
等了一会儿，再没人举手。
李明厚忽然开口道：“我服从会议决定！”
也就是说，他委婉弃权。
六票对六票？
经此一事，之前谣传乔燕移情别恋的谣言不攻自破，有人就找出乔南松的资料，登时无聊的人们又纷纷议论，说这也是个二代什么的。
后来似乎是熟悉两人的朋友大略介绍了一下，这种说法才偶尔被人怀疑起来。
乔燕新租的房子比原来条件好了很多，一室一厅带着个小阳台的七楼，没有电梯，家具也几乎没有，就两张两人原来用的床，不过新添了两片二手市场淘来的书桌。
早上起来，乔南松坐着码字，乔燕靠着他的背看书，眼见中午将近，乔母打来了电话，乔南松一接，就听她很严肃地吩咐：“把电话给燕子，你就跟我们装，长大了翅膀子硬了是不是？”
乔南松又是一头雾水，宁夏突然间的态度改变让他很纠结，怎么自己最近换了一张专门惹人的脸么？
乔燕抿嘴偷笑，接过电话就听乔母问道：“燕子，你给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证领了？网上怎么都在胡说八道，楠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乔南松郁闷挠头，刚才跟自己说话，就好像旧社会的后娘跟不是亲生的儿子训斥，怎么乔燕一接过去就变了口风呢？
他也是糊涂了，网上传地有木有样的，乔母心里本就犯了嘀咕，觉着他们可能在闹矛盾，试探着就让把电话给乔燕，若乔南松找借口推辞什么的，说不定她明天会立马赶过来检查。
眼下自然没事了，乔燕很快接过电话，乔母的担心便放下了一半，但决定跟他们俩好好谈谈的话题，却是要继续下去的。
乔燕想了想，觉着应该把已经领了证书的事情说一下，就说：“妈妈，二月份我们就已经去领了的，想着现在说也还早，所以……”
乔母松了口气，接着严肃批评道：“你们这俩孩子，这是好事，为啥不说呢，害我担心老半天。你看你们啥时候有空回来一趟，这是个大事，最起码得让亲戚都知道知道，也让你爷爷奶奶高兴高兴。”
乔南松是乔家的长孙长子，又是肖广谋外甥里跑出去最远，最得肖广谋看重的一个，要他结婚，最起码得在老家按照老规矩摆大席庆贺三天才是。
乔燕忙道：“过几天上班，他可能要调动工作，我们商量了一下，想着等工作安定了再回来说这件事。呃……我们考虑的可能有不到的地方，您要觉着哪里不好，咱们再改动。”
乔母叹了口气，犹豫着道：“我们是看你们的来，昨天老太太说起楠楠，就念叨着说看你们啥时候把酒席给办了，说她年纪大了，恐怕等不起了。”
乔南松哑然失笑，问道的老人催促后辈快点成家，最要命的借口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所谓“四世同堂，地下不慌”，说的就是老人要是能抱上曾孙，将来到了阎王殿阎王爷也会照顾着点。
当然，这是过去的说法，按照现在人看来，合法范围内如果能四世同堂，老人的寿命定然会很长，这也是祝福的意思。
这个说法，乔燕是知道的，去年回家，老太太就念叨过，当时她不理解什么四世同堂地下不慌，偷偷问了乔楠，乔楠也不知道，还是乔母说过。
听乔母这么一说，乔燕也顾不得羞涩，咬着唇低声道：“那，那您跟爸爸商量着看，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吧。”
乔母大喜，悄悄冲再旁边挤眉弄眼偷笑的乔楠打手势示意不准露陷，白了一眼凝神侧耳细听的乔父，缓声道：“我们商量啥呀，腿在你们身上长着，还是你们看着定日子。”完了又小心问道，“燕子，那你爸妈那边……”
乔燕微微叹气，但没表现出来，笑道：“到时候看吧，他们现在都去南方了，要是有时间的话会到的。”
挂断电话没多久，赵平安满世界在找，他也不知道现在搬到什么地方了，叫魂似的要乔燕去接他，说是自己在原来的四合院那边转悠呢。
乔燕看看乔南松，乔南松摊摊手：“没办法，这小子还不错，最起码得请人家吃顿饭。再说，你毕竟和赵家怎么个割舍不了的，就算赵立峰怎么着，你和赵平安都是一个娘胎里的姐弟，我可没那么暴君哦。”
乔燕圈着他脖子浅吻，道：“不用担心这些，看上去越是很急的事情，就越是急不得。有的事情，时间可以调和，不用担心我的，有你，我很幸福。”
乔南松捏着她鼻尖叹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呢，怎么看怎么不像赵家的人，我敢肯定，绝对是歹竹出好笋，跟赵家的基因完全没关系。”
乔燕娇嗔几句，道：“在政协的那位大姑姑不是没干扰我们么，人家可也是根红苗正的赵家人呢，你不是对她印象好不错么。”
对赵庆霞，乔南松确是没有如赵立峰那样不屑，但这个女人他很忌惮。
招待了赵平安一顿，又许诺他找个时间将游戏里的装备加上去好让他打架，这才让他心满意足答应各方周旋，得意洋洋了一会儿，又鬼鬼祟祟叫乔南松似乎有话要说，乔燕扬眉道：“你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过两年也给你突然定下个未婚妻？！”
赵平安一缩脖子，蹑手蹑脚跑开了，对乔南松疑惑的目光，乔燕难得摊摊手：“他疑神疑鬼的，说尽量劝你别在官场，当官的大部分家庭成员数量超载。”
乔南松偏头看看赵平安：“唔，是该早早给他定个媳妇了，要不咱们多注意点，门当户对的现在就先给准备着？”
赵平安脸一黑，乔燕笑道：“作怪，又不是生拉硬拽就可以的。”
在京城逗留了三天，乔燕也开始上班了，一大早起来将给乔南松买好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塞进背包里，不忘嘱咐道：“开过年天气就慢慢暖和了，要记得换衣服，冷会生病，热也会生病。另外能不抽烟就不要抽烟，单位一个同事去南方出差，我托她带了点茶叶，还有一点妈妈寄来的枸杞，经常泡着喝。”
乔南松咧咧嘴，这还在冬天呢，怎么连短袖都买好了。但心里却是很欢喜的，连不迭应声，道：“坚决执行命令！唔，另外，能不喝酒就不喝，能耍赖的就耍赖，反正坚决不吃亏就好！”
乔燕坐在床头，俯身拍拍他脸颊，笑吟吟道：“乖，真听话！那我走了啊，待会儿你也快起来，宁姐昨晚打电话说今天出发呢，人家都上班了，你还在床上赖着，小心被领导批评。”
宁夏一贯是报到即迟到，开会即请假的，这一次倒勤快的很，还没过十五就要回渔阳，别说乔南松，就是吴桐雨也觉着很惊讶。
接了乔南松，一行三人驱车上了路，吴桐雨开车，宁夏坐在副驾驶座上，待车子出了皇城，回过头来问道：“演武乡的情况，熟悉的怎么样了？”
乔南松道：“从资料上看，演武乡距离渔阳城直线距离只有十三公里，但沿途都是山路，走县道也得六十公里才能到乡政府，交通情况并不是十分好，但可以跟上如今渔阳和演武乡两方面的出入需求。但演武乡的经济，大部分都是和北蒙自治区的玉旗盟来往产生的，两者之间的道路情况很不好，演武乡要发展，往北修路势在必行。”
宁夏瞅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嗤笑道：“别告诉我就这么点！”
乔南松笑笑：“乡党委委员有九个，原副书记李跟舜身死，还有六个是跟赵家走得近的，单这一点，我想也就足够了。”
宁夏笑笑：“听丁书记说，赵庆霞的意思是演武乡暂时不搞太大的动静，赵家要调两个人去锁寅镇，从锁寅镇调一个人过去，让你去当个副书记，代替李跟舜的位子。”
乔南松道：“这已经很出乎意料了，我工作还没两年，虽然在主持一个机关的资历上勉强还能说的过去，但年龄和工作年限不够，可能又要有人说我二代了吧。”
宁夏讶道：“你还在乎这些？不过一个小小的乡而已，又不是让你当县委书记，有什么好怕的？”
乔南松无奈摇头：“老大，如果严格按照规范来操作，进入党委就得要两年的工作经验，当一把手，对于我们这些苦哈哈来说比登天还难好不好？”
宁夏啊的一声，道：“难怪丁书记有顾虑，说给你安个代地帽子比较好，还有这么一出道道？规范有时候的确很讨厌！”
开车的吴桐雨也失笑了，对宁夏来说，这的确不是她愿意去了解的。
眼见快到渔阳了，宁夏才打破沉默，道：“代就代吧，明天是县委各机关上班第一天，常委会肯定要对几个乡镇的人事进行表决，哼，你这次闹的动静可不小呢，黄德民被弄到津口市人大当了个闲职，黄家和赵家在基层的很多人，这会儿不知怎么恨你呢。”
乔南松笑道：“那感情好，我可没愿意让他们爱上我，那太恐怖了。”
宁夏没理他的说笑，低下头到了人武部门口，才回头道：“到了渔阳，按照丁书记的说法，你可能要代个一年半载的，该防的就多防着点。另外，渔阳有个疗养院，规模不算太小，开春之后……好好把握！”
乔南松心口一热，眨眨眼睛笑嘻嘻道：“是，一定团结在领导的旗帜下好好工作，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重托！”
宁夏皱皱眉，淡淡道：“记着，别当贪官污吏，要你敢那么多，我会一枪毙了你！”
吴桐雨嘿然一笑，心里很是担忧，埋怨似瞪着车外的乔南松，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难道一个人胖了瘦了他都看不出来？
回到宿舍，李栋几个已经早早到了，一个个行色匆匆，赶回来吃了一顿饭，撒腿又往县委县政府那边跑。
乔南松和对他有艳羡有嫉妒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刚回到屋里，刘子平的电话就到了，乐呵呵道：“乔主任，哦不，应该提前叫乔书记了，今晚聚聚？”
乔南松心里奇怪，他在这几天去了高平家里，高平说刘沛这个人还不错，比较老实，但以刘子平的为人，他不会因为这点称赞就失了稳重，怎么回事？
一问，刘子平笑的声音很大，道：“这次市纪委的动静很大啊，咱们渔阳受到的波及不轻，渔水镇一二把手都出了问题，县委那边很着急，我琢磨着是担心上面继续空降干部。”
乔南松细细琢磨了片刻，蓦然惊喜道：“啊，这么说，应该为你庆贺才是啊，刘书记，哈，不得了，你这不声不响的，竟然就入常了，领导啊！”
刘子平畅快道：“这是高部长的人情，前天就已经过去了，明天常委会，我估摸着也就是这次空出来的几个空位。”
乔南松道：“看来这次跳动的动静不小，人大这边怎样了？”
刘子平也不介意乔南松还像以前的这种态度，笑道：“我出来，你出来，肖家又占了两个位子，人大新进了很多生面孔，赵主任很放松啊。”
而后又笑道：“昨天县委张书记到渔水镇监督工作，问起和你搭档的同志，我咂摸出了两个意见，你看……”
乔南松忙道：“在你刘老面前我就只有当小学生的份儿，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刘子平沉声道：“张书记的意思，是让锁寅镇的卢友全主持乡政府的工作，这个人性子很适合当一把手，和你也见过几次，但张书记担心常委会上过不去。”
乔南松心领神会，道：“刚才是坐人武部的车回来的，下午准备请宁夏和吴桐雨吃顿饭感谢人家，刘老，你头上，不会也安排了个代字吧？”
刘子平苦笑道：“公示都要过几天才安排，这是肯定的。”
张磊也是个聪明人，他支持刘子平入常，一来是高平的活动，二来也知道自己手头无人可用，虽然一个县委常委和一个乡长比起来重量要大的多，但刘子平老了，从长远来看，卢友全换刘子平，他赚了。
乔南松就问：“多一个县委副书记吧？”
刘子平道：“对，原本渔水镇书记是兼着副县长的，严县长对这个位子惦记的很，咱们也要理解人家张书记，有难处。”
他这话颇不是味道，从副县长到副书记，不仅仅是名义上将刘子平扯到县委那边，还有隐约规定他汇报工作什么的首先要跑的地方。
相对心知肚明地说了一堆感谢领导的话，刘子平轻描淡写提议道：“要不，你乔书记也代一把，咱俩继续一前一后走着？”
乔南松低笑，道：“谢啦，刘老，我半年之内先破格转正再破格提升，这次就算下去当个乡党委的副乡长也是意外之喜，按照我的本意，这个风头没必要出，能给个副书记就很好了。”
刘子平吁一口气，笑道：“明白人啊，那就这么着吧，等明天常委会开过，咱们这几个从人大走出来的找个地方聚聚。”
乔南松笑着应了下来，放下电话烧了点水，约好宁夏待会儿去外面吃饭，敲门声响起，竟是赵锦雯来了，这一次，孙梁跟在后面。
进门来，赵锦雯指了指孙梁，也是跟乔南松熟了，好容易实话实说：“那个，初二我给你拜过年了，这次是他要来……要和我来。”
去年上半年参加工作的赵锦雯，再过两个月就考察期满了，看来，她也有想法。
乔南松便问：“真想下去？”
赵锦雯点头道：“我妈去找大姑，她说要是你允许的话，就帮我活动到演武乡。”
那个女人，乔南松总是比对宁夏更警惕地防着，以她如今赵家掌门人的身份，如果真有心帮赵锦雯安排下去轻而易举，最多和某个常委交换一下利益便是，为什么他要把这个人情让自己来做？
如果宁夏肯对自己考虑那么一点，有廖老在，加上她也没把自己这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当怎么回事这还说得过去，可赵庆霞凭什么会给自己送好处？
于是本能地想婉拒，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赵立武的赵和赵庆霞的赵是实打实的血脉相连，蓦然间想起《雍正王朝》里的隆科多，在这部剧中，隆科多和佟国维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佟佳氏来，他的上位，便是踩着佟国维的红顶子。然则在此剧中，先期的隆科多和佟国维并非一路人，崛起也是将佟国维当作台阶，那么，赵立武和赵庆霞会不会也是这么回事呢？
倘若是这么回事，那么，赵庆霞让赵锦雯靠近自己，为的是什么？报赵立峰被气坏的仇？
若不是这么回事，那么，赵庆霞的心思就能难以猜测了，她究竟所图为何？
若是赵庆霞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或者要将自己养成一节台阶，那么，不管赵锦雯会不会被自己带到演武乡都已不重要，而赵庆霞很可能会接着安排出更隐蔽的事故来。
既然如此，不如顺了赵庆霞的意思，赵锦雯好歹还是个很正常的女孩，要是赵庆霞要通过她做什么手脚，也好比较容易得知一点。
这一次赵家对乔燕的安排，让乔南松确是重新对所谓上等人的面目认识了更多，他不得不更小心地、不再像以前那样凭空地想象着布置对抗。
于是欣然道：“如果真能下去，当然有个熟悉的人一起工作感觉好一点。”
赵锦雯的欢喜，不似作伪，如释重负一般和孙梁相视而笑。
乔南松并未因为他们两人的轻松而放松警惕。
第二天上午九点，县委大院后面的小灰楼渐渐热闹起来，县委委员、常委、县委副书记、渔水镇党委书记刘子平和县委办主任、主管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先到，随后，宣传部长肖贯中和组织部长李明厚一前一后下了车。等两人上去没多久，县委副书记魏军、政法委书记索朗、常务副县长万红联袂而来，似乎是一路的。再然后，有“老实人”外号的副书记丁凯峰笑眯眯从办公楼转了过来，和他在一起的，是纪委书记刘晓军，这两人说着悠闲的话刚上楼没多久，阴沉着脸的县长严格快步而来，狠狠瞪了一眼围在办公楼窗子上往下观望的脑袋，又快步上了二楼。
等宁夏到来，十三大常委就等张磊一个人了。
常委会原本在县委二号会议室召开，年前通过两次风波张磊掌了一部分权之后便改在了二楼的一号会议室，这件事严格也很赞同。
宁夏一进门，就在丁凯峰和万红之间坐下，她经常这么个做法，倒也没人在意。但丁凯峰和万红在她坐下的一刹那都停止了和别人的寒暄转过头跟她轻声交流起来。
除了宁夏，在座的常委精神看似都很足，但眼睛里都有血丝，刘子平也不例外。
这时候，和宁夏低声说了几句的丁凯峰笑呵呵道：“子平书记，会议室里很温暖嘛，怎么还戴着个帽子？”
刘子平平生第一次走进渔阳的决策中心，心里很是激动，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倒将头上那顶崭新的棉帽忘记脱了。
但丁凯峰所谓的脱帽子，在刘子平头上的确还有个代书记的情况下分外意味深长，老成持重的刘晓军担忧看了一眼宁夏那边的三个人，又看了看刘子平，和魏军索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和严格的说话多了起来。
刘子平心里激动，昨晚他也再和乔南松没打电话问，心里觉着应该会脱掉帽子，但又不能十分肯定，眼见丁凯峰说完那句话微笑看着他，顿时便心定了。
张磊进来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很古怪，宁夏和万红抱着手端坐着，丁凯峰和刘子平聊地火热。另一团，是魏军、刘晓军和索朗，严格脸上的惊喜还没消退，四个人也在热络地说着话。
宣传部长肖贯中，是在座的十三人里年龄最大的，他和常委副县长孔前线窃窃私语，另一个显得有些孤单的县委办主任杨诚评，是张磊一手提拔上来的，属于空降干部。
唯独组织部长李明厚，手里居然端着一杯热茶，哧溜哧溜笑吟吟看着成群扎堆的常委们，显得鹤立鸡群一般。
肖贯中和孔前线见张磊进来，急忙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张磊满意点点头，压压手示意都坐下，而后笑容满面道：“子平书记是新融入进来的血液，我提议同志们鼓掌欢迎。”
刘子平站起来谢了，张磊便道：“同志们，时间紧迫，咱们就长话短说，去年的逃犯事件之后，咱们渔阳的情况就不容乐观，后来又出了本地企业涉黑事件，开过年又因为某些党员干部胆大妄为，咱们已经被点名批评了很多次啊。今天是各机关单位上班的第一天，咱们召开这个常委会，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赶快把空缺出来的重要岗位补上。一年之计在于春，开春了，万物复苏，渔阳人民要开始新一轮的生产生活，我们的机关岗位也要配合，没有落实好各单位机关的领导干部工作，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损失，也是我们的失职。”
其余人自是知道的，在赶紧安排好空缺岗位这一认识上，十三大常委是团结一致的，再不安排，难道继续等空降？
严格便敲敲桌子道：“张书记提醒的很及时啊同志们，这次空缺出来的，有几层乡镇的领导干部，有各机关的正副手。各种生产生活要开始了，联系人民群众和政府的纽带桥梁还没有搭建牢固，首先是我们领导干部的失职。”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张磊便问李明厚道：“这几天辛苦老李了，怎么样，组织部有没有预备干部报上来？”
李明厚歉然道：“还请张书记和同志们批评，由于时间紧迫，工作量又很大，所以暂时还没有对符合条件的干部进行考核，我愿意接受批评。”
张磊摆手道：“要说有责任，也该是在座每一个同志的责任，是常委会的责任。事情紧急刻不容缓，老魏，你主管这方面，有什么成熟的意见没？”
魏军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法子了，我看李部长管组织工作很有经验，不如咱们听他的意见。”
严格也道：“嗯，老李对组织工作经验很是丰富。”
得了张磊的同意，李明厚很干脆地道：“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对咱们渔阳各机关也算得上熟悉了，我建议咱们就自己熟悉的，符合提拔条件甚至破格提拔条件的同志进行提名，常委会现场表决。”
张磊猛一击掌：“好，临机决断，这也好，大家怎么看老李这个提议？”
严格笑呵呵道：“我听张书记的。”
刘子平站起来道：“因为渔水镇也在其中，我这个代书记应该回避。”
众人的目光，一起向张磊那边落去，张磊目光明晦不定，最后摇摇头道：“渔水镇的先不着急，书记和镇长都是新换的，下面的再慢慢来就是了，现在先对雁翎乡等三个乡进行表决，很严重啊，雁翎乡这几年工作没上去，党员干部倒中饱私囊个个都是好手，现在就一个党政办主任在主持工作。”
而后话锋一转，张磊瞧了瞧宁夏，道：“所以，其他两个乡情况严重，相对而言演武乡就好一点，书记乡长走了还有其他同志在主持工作，只需要调两个正科级的同志过去就行了，现在先提议乡长人选吧。”
李明厚照例不肯冒头，其他人沉默了片刻，杨诚评闷声道：“锁寅镇的卢友全同志，据我所知参加工作也已经十年，对基层工作有经验，也符合提拔的条件。”
他一开口，其他人便不再沉默，各自又提了几个人选，张磊环眼扫了一遍笑呵呵道：“既然大家提出来的人都很优秀，那就发扬民主吧，举手表决。”
杨诚评先举起手来，宁夏皱皱眉，和丁凯峰万红一起举手，刘子平呵呵一笑道：“这个同志我了解，我赞成。”
等了一会儿，再没人举手。
李明厚忽然开口道：“我服从会议决定！”
也就是说，他委婉弃权。
六票对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