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廖老
PS：这本书明天就要上分类强推了，心里非常忐忑，到现在收藏很少，每天推荐票也不敢去看，心里已经做好下来之后就销声匿迹在浩瀚的书库里的准备。但还是想着，不能死地那么惨，有收藏位地朋友们，麻烦您顺手点一下收藏，有票的朋友们，如果不用的话，帮这本书一把。新人新书，质量和水平我也在慢慢琢磨着提高，数量一天七八千也算不太少了，跟编辑签约的时候就说一百万以上完本，我不敢说一定保证，这些话出现的太多了。我只能说我会努力，我是属于没天分的那类写手，除了能努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一点废话，就不浪费一章去新开了，就这样吧，我进小黑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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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南松感到有点不自然，指了指乔燕对面的座位：“那个，我的？”
乔燕白了一眼过来，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一大早又犯糊涂了，不是你的还能谁的？爱吃不吃！”
乔南松当然爱吃，反正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来，三两口扒拉完，就趴在餐桌上盯着乔燕看，他想知道，这姐姐究竟心里想的都什么事情。
乔燕又白了他一眼，细嚼慢咽消灭完自己那份早餐，收起手机道：“好了，我去上课了。”
乔南松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她急急呼呼发短信叫自己来，就真是为了和自己吃个早餐？
或许她真想问问对于昨天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打算不知所谓地那么干，但终究没问，乔南松没做成之前也不想跟人说，于是心照不宣就都没有再提。
新生军训已经进入打靶的阶段，有些破旧的五六式步枪，上面的刺刀已经被磨得闪闪发亮，一群接一群的西瓜皮排着队，乐呵乐呵地趴在学校东门那边的草坪上，嘴里模仿着宾钩宾钩的声音，乐在其中。
田径场一下子空了下来，趁着体育课集合的当儿，乔南松向里面瞅了瞅，琢磨着下午应该恢复跑步计划了，这些天没怎么活动，感觉上楼梯都有点气喘，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周的体育课，大三年级的学生要去游泳池进行游泳考核，虽说成绩单上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过关了，但体育部的老师们总要找点事情来显示自己的存在，于是大热天的，也就让这群老油子学生下水去泡泡。
这一年，新的游泳池还没建设起来，老游泳池距离乔南松宿舍不太远，走几分钟就到了。高大的围墙，宽阔的馆门，只有门房上黑洞洞的拳头大小的一个窟窿，里面伸着一只手，等学生们把学生证递进去的时候咔嚓戳个红印章表示可以进入。
乔南松他们进去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到了，女生们在右边较浅的池水边等待考勤下水，左边深水区，男生早已按捺不住清凉池水的诱惑，管他老师点名不点名，穿着一条小裤衩子扑通扑通往里跳。
乔南松脱下短裤，活动了一下手脚，在带队老师喝止声中嘿嘿偷笑，青蛙一般扎入池水之中，毕竟还是早上，池水的温度没达到人的体温，内外温差刺激之下，乔南松几乎没忍住喝了一口池水。
“你这学生，慌里慌张干什么？没看见下面还有人？”就在乔南松刚冒头的一刹那，旁边嗖地窜出一条白花花的身体，劈头盖脸训斥道。
乔南松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睁眼一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精神矍铄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架势，看起来好眼生，这一口普通话也忒地道，似乎不是他见过的哪位老师。
但毕竟是老人，乔南松也觉着有点不好意思，举着手双脚在水里扑腾，嘴里道：“真不好意思，您这皮肤，简直跟这池水化为一体，绝了！我一时高兴没看清吃就往下跳，没惊着您老人家吧？这样，我帮您上岸去，您再扑通跳下来吓我一跳，咱就互不相欠了，怎么样？”
那老头挺倔，但也挺有意思，闻言伸手去抓着池边的铁栏杆把乔南松打量了好几个上下，啧啧称奇道：“我见过厚脸皮的人多了，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学生。你这毛毛躁躁的，将来干工作怎么能成？还让我跳一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这老胳膊老腿要伤着碰着了，我看你小子这书也别想念了。”
乔南松嘻嘻哈哈道：“那怎么会！看您老也不是那种跟人死活过意不去的人，我一穷学生，还会跟我计较？再者说了，就您这身子骨，一句话，结实得很！就现在去田径场赛跑，我敢肯定，您老一口气冲五千米气儿都不喘一口。”
那老头被他也逗乐了，笑骂道：“贼小子，要不喘气，那按照你们的说法岂不是挂了么。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
乔南松水性极好，双脚扑腾着在水里站住，直着身子打了个敬礼，严肃道：“报告您老，学生乔南松，政治学院的。”
老头一愣，自言自语道：“你就是乔南松？”
乔南松也一愣：“那啥，我没那么大名声能叫路人皆知吧？您老可别听风就是雨的，有些人要坏我的名声，他们说的话，您可得反着来听才行！”
老头哈哈大笑，指着乔南松道：“说你是个贼小子，还真没错了。听学院的几个老师说，大三这一届学生里就数你脾气古怪行为不端，我还纳闷现在还有学生能想孙猴子一样折腾么，这不，第一次见面你就验证人家老师的话没错。”
乔南松撇撇嘴：“您老就偏听则暗吧，要我说，这人啊，年轻的时候就得折腾自己，中年的时候折腾社会，老了再回过头折腾人，这才算生活嘛。要老老实实啥事都跟着上面走，顺着领导来，政治学院干脆别叫政治学院算了。”
老头兴致盎然问道：“那叫什么？”
乔南松哼道：“叫万岁学院就行了。”
老头一怔，有点不理解，乔南松气鼓鼓道：“您老一辈子见多识广，就来给评评这个理，政治学院，如果学生们整天都山呼万岁微臣遵旨，你说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将来能干啥大事？领导和老师怎么说，学生就怎么做，八零后本来就是在夹缝里作为试验品生存的一代人，这样的教育之下，这一代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老头皱眉沉思了片刻，也不禁认真起来，叹道：“看来，说你小子聪明也算准确。这些事，是你经常琢磨的？难怪学习成绩不怎么好，这样可不行啊。”
乔南松哼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最容易养成自己特有的性格。八股文和教条文的教育，唯成绩是从，唯上是从，这样的成绩，能顺利拿到敲门砖就行了。”
老头摇了摇头，说：“你这心态有问题，有点偏激。一个优秀的人才，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适应并且把这些环境利用起来。你说的也不错，现在的教育的确存在很多弊端，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何谓八股文和教条文？这两种文化存在形式，只不过是一种文明的外在表现形式而已，是当时的社会促使成的。现在的社会环境不同了，网络的广泛利用，使得这种文化表现形式越来越式微，尽管不得不承认它还存在并具有一定的作用力，但对你们年轻的一代人来说，这种文化的禁锢，只是一种大体的框架束缚而已。况且你们这一代人，浮躁，不认真，如果没有一种文体框架束缚，以你们不读圣贤书不晓百家言的文化修养，能有什么体裁和形式来约束你们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呢？国家对于文化的发展是很有道理的，一个国家要发展，就得靠连绵不断的人才，这些人才从何而来？你们总说八零后怎么地，难道你就没想过，你们这一代人对于古今中外文化和文明还没有能力融会贯通，还不可能形成自己的符合这个国家和民族利益的文化认同力和向心力，这样的一个即将占据华夏社会主流的人群，有没有资格和能力对你们称之为落伍和过时的文化进行批判，对即将由自己亲手开创的文明进行迎接？”
乔南松肃然起敬，这老头这番话，他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道理。
老头又道：“当然，对现在越发肤浅的教育者我也很有看法。他们唯上是从，也反过来要求学生们唯上是从，这样的教育方法和态度，已经完全背叛了国家的教育理念。改革开放以来，外来文化的冲击尤其是利益功利主义的冲击，对当代的华夏人影响太深了。急于向所谓世界体系靠拢，脚步迈得过大，心态开放地过于紧凑，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国家不会把任何一代人作为试验品，这个代价太沉重，尤其是八零后这一代具有本民族独有的气质但又被外来文化深深冲击的人。社会的力量，在某些方面比包括行政和军事力量在内的任何力量都要大，所以说，这对你们这一代人既是一个极大的风险，但又是一个极大的机遇。各行各业，你们这一代人都有凸出的杰出人才和还没展现出这些杰出的潜藏人才，在面对上一代人已经掌握社会，以及下一代人也即将踏入社会的双面压力下，你们这一代人哪，成长的环境太过险恶，但也充满希望。冲破这些荆棘的那些人，就是这个国家和民族未来二三十年的希望，也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旗手。”
乔南松挠挠头，凑过去笑道：“您老说话很深刻，可比那些棒槌专家教授强多了。不过，很多事情我也没经历过，现在还不太懂，您老有空没？要不以后我伺候着您老，您老就当教导一个迷途的小年轻，怎么样？”
老头呵呵笑道：“贼小子，你不是都认识到自己还年轻了么，这么急干什么？再说，我这出场费可不低啊，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乔南松坦然道：“太祖爷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所以，逮住机会就要去争，不争再就可能没这机会了。关于出场费么，我家三代贫农，勉强能够过日子，分文没有，偶尔请您老人家吃个早餐什么的，倒是可以考虑。”
老头一阵大笑，而后又带着讶意将乔南松看了几下，道：“我还以为你这种学生是属于那种有点来头才敢撒野的二世祖呢，想不到是这样。”
乔南松向岸上大声点名的老师招招手示意自己到了，取下泳镜往外面倒水，道：“我要是个二世祖，很可能这辈子就再没有努力奋斗的心思了。”
老头饶有兴致问道：“那你想怎么着？”
乔南松摸了摸下巴，干咳两声道：“整天没事带着几个恶奴，调戏一下良家妇女，欺负一下邻家小妹，那日子，不用努力就那么舒坦。”
老头哼哼几声，没有再说话，乔南松就叹道：“可惜啊，那种日子，真给我我也过不下去，这人吧，生来就得有点追求，有人想醉卧美人膝，有人想鲜血浴战衣，也有人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咱这种人，按照老爹老娘的话来说，是属于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不管怎么着，找点不丢人的事情做总是充实的。”
老头就问：“那你想做什么？”
乔南松摇了摇头：“跟你不熟，不说。”
老头气结，但心里对这个泼猴一般的学生真起了好奇心，他越是不说，自己就越是想知道答案，正和乔南松扯皮中，岸上有人低声叫道：“廖老，快十一点了，学校安排的欢迎会，您看是不是得动身过去了？”
老头顿感兴致索然，不悦道：“吃吃吃，我是他们请来教书的，不是今天吃饭明天开会的。这些教育者心里整天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的风气，怎么能教好学生？别说学校升格，就是让孔夫子来当他们的校长，这学校也还是一堆烂泥。”
乔南松仰着脖子一看，岸上说话那位，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裤白短袖，皮鞋擦地油亮，三十来岁的样子，有点像领导跟前跑腿的那种。
嘴里再叽里咕噜一阵叨咕，终于想起这位廖老来，前些天跑步的时候，那几位老教授不是提过这位么，据说还真是来教书的，什么来头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有点级别的退休老干部。
于是吐吐舌头，觉着跟这种人不应该太过来往，至少目前不应该，于是手脚并用就要逃开，廖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胳膊，笑眯眯道：“乔南松是吧？你这贼小子还不错，应该猜到一点我的来头了吧？说说，你想将来干什么。说了，说不准我一高兴，能帮你很多忙。”
乔南松耸耸肩：“忽然想不起来了。”
廖老一愕，继而有点欣赏的意思，抓着扶梯往岸上走，嘴里道：“有点像，唔，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我可记得你偶尔的早餐了啊。”
乔南松拍着谁大呼小叫道：“我可没让你真的教导我啊，这早餐不算数。”
廖老穿上衣服，扶着栏杆探头笑眯眯瞅着水里折腾的乔南松，道：“我老人家以后就教你们政治思想史了，怎么能算不是你老师？你刚才又没注明说教导你一个人才算数，所以，这早餐你是请定了。”
乔南松怒道：“您老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跟我一学生耍赖皮？最多我以后见了绕着您老人家走总行了吧？”
岸上那跑腿的见状也怒了，喝道：“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廖老能让你请客，算是……”
“好了！”廖老整束一下着装，背过手去沉声一喝，顿时有一种叫威势的感觉散发出来，那跑腿的噤若寒蝉急忙住嘴。
“我老人家退下来了，所以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也算不得数。贼小子，我廖文化这辈子逮人还没见能跑得了的，认命吧。再者说了，老小孩老小孩，我老了，你就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不然你乐子可就大喽。”
说完，他老人家扬长而去，丢下乔南松在水里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回事，按照自己的推测，他至少也是比厅级干部还要大的大领导，就算退下来了，但一时半会也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这种无名小卒闹腾吧？
于是，四百米游泳考核中，乔南松这种游泳狂人，竟然也只是勉强过关，让岸上不时关注过来的苗苗和安培培面面相觑，这家伙今儿吃错药了？
廖老出了门，那跑腿的就埋怨道：“不是我多嘴，现在琼大的形势您老也看得清楚，既然打定主意不去关注这些事了，何必跟个小毛孩子闹来闹去的，要是真欣赏一个人，您也没这样对待过。”
廖老笑呵呵的，心情显然不错，摆摆手道：“你不懂，我这一方面呢，是觉着以前总跟人算计，心脏早早就达到了老年，现在一身轻，跟几个看得上眼的孩子闹腾一下，也算散心。这二来呢，这个乔南松像我，你阿姨老拿我年轻的时候说事，那会儿啊，我也是教书先生颇为头疼的主儿，这孩子有心机，但也有分寸，知道生活和生存的区别。第三，这个乔南松在学生会很能折腾，最近好像也遇到麻烦了，这样一个调皮捣蛋但又聪明的学生，是他们这一代人共性和他自己个性的合成物，跟这样一个人聊聊天找点麻烦，有时候收获的东西更有用，更直接。”
跑腿的似懂非懂，嘴里嘟囔了一句“算他运气”，替廖老开了停在游泳池外面一辆小轿车的车门，汽车无声启动，向校外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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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南松感到有点不自然，指了指乔燕对面的座位：“那个，我的？”
乔燕白了一眼过来，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一大早又犯糊涂了，不是你的还能谁的？爱吃不吃！”
乔南松当然爱吃，反正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来，三两口扒拉完，就趴在餐桌上盯着乔燕看，他想知道，这姐姐究竟心里想的都什么事情。
乔燕又白了他一眼，细嚼慢咽消灭完自己那份早餐，收起手机道：“好了，我去上课了。”
乔南松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她急急呼呼发短信叫自己来，就真是为了和自己吃个早餐？
或许她真想问问对于昨天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打算不知所谓地那么干，但终究没问，乔南松没做成之前也不想跟人说，于是心照不宣就都没有再提。
新生军训已经进入打靶的阶段，有些破旧的五六式步枪，上面的刺刀已经被磨得闪闪发亮，一群接一群的西瓜皮排着队，乐呵乐呵地趴在学校东门那边的草坪上，嘴里模仿着宾钩宾钩的声音，乐在其中。
田径场一下子空了下来，趁着体育课集合的当儿，乔南松向里面瞅了瞅，琢磨着下午应该恢复跑步计划了，这些天没怎么活动，感觉上楼梯都有点气喘，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周的体育课，大三年级的学生要去游泳池进行游泳考核，虽说成绩单上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过关了，但体育部的老师们总要找点事情来显示自己的存在，于是大热天的，也就让这群老油子学生下水去泡泡。
这一年，新的游泳池还没建设起来，老游泳池距离乔南松宿舍不太远，走几分钟就到了。高大的围墙，宽阔的馆门，只有门房上黑洞洞的拳头大小的一个窟窿，里面伸着一只手，等学生们把学生证递进去的时候咔嚓戳个红印章表示可以进入。
乔南松他们进去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到了，女生们在右边较浅的池水边等待考勤下水，左边深水区，男生早已按捺不住清凉池水的诱惑，管他老师点名不点名，穿着一条小裤衩子扑通扑通往里跳。
乔南松脱下短裤，活动了一下手脚，在带队老师喝止声中嘿嘿偷笑，青蛙一般扎入池水之中，毕竟还是早上，池水的温度没达到人的体温，内外温差刺激之下，乔南松几乎没忍住喝了一口池水。
“你这学生，慌里慌张干什么？没看见下面还有人？”就在乔南松刚冒头的一刹那，旁边嗖地窜出一条白花花的身体，劈头盖脸训斥道。
乔南松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睁眼一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精神矍铄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架势，看起来好眼生，这一口普通话也忒地道，似乎不是他见过的哪位老师。
但毕竟是老人，乔南松也觉着有点不好意思，举着手双脚在水里扑腾，嘴里道：“真不好意思，您这皮肤，简直跟这池水化为一体，绝了！我一时高兴没看清吃就往下跳，没惊着您老人家吧？这样，我帮您上岸去，您再扑通跳下来吓我一跳，咱就互不相欠了，怎么样？”
那老头挺倔，但也挺有意思，闻言伸手去抓着池边的铁栏杆把乔南松打量了好几个上下，啧啧称奇道：“我见过厚脸皮的人多了，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学生。你这毛毛躁躁的，将来干工作怎么能成？还让我跳一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这老胳膊老腿要伤着碰着了，我看你小子这书也别想念了。”
乔南松嘻嘻哈哈道：“那怎么会！看您老也不是那种跟人死活过意不去的人，我一穷学生，还会跟我计较？再者说了，就您这身子骨，一句话，结实得很！就现在去田径场赛跑，我敢肯定，您老一口气冲五千米气儿都不喘一口。”
那老头被他也逗乐了，笑骂道：“贼小子，要不喘气，那按照你们的说法岂不是挂了么。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
乔南松水性极好，双脚扑腾着在水里站住，直着身子打了个敬礼，严肃道：“报告您老，学生乔南松，政治学院的。”
老头一愣，自言自语道：“你就是乔南松？”
乔南松也一愣：“那啥，我没那么大名声能叫路人皆知吧？您老可别听风就是雨的，有些人要坏我的名声，他们说的话，您可得反着来听才行！”
老头哈哈大笑，指着乔南松道：“说你是个贼小子，还真没错了。听学院的几个老师说，大三这一届学生里就数你脾气古怪行为不端，我还纳闷现在还有学生能想孙猴子一样折腾么，这不，第一次见面你就验证人家老师的话没错。”
乔南松撇撇嘴：“您老就偏听则暗吧，要我说，这人啊，年轻的时候就得折腾自己，中年的时候折腾社会，老了再回过头折腾人，这才算生活嘛。要老老实实啥事都跟着上面走，顺着领导来，政治学院干脆别叫政治学院算了。”
老头兴致盎然问道：“那叫什么？”
乔南松哼道：“叫万岁学院就行了。”
老头一怔，有点不理解，乔南松气鼓鼓道：“您老一辈子见多识广，就来给评评这个理，政治学院，如果学生们整天都山呼万岁微臣遵旨，你说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将来能干啥大事？领导和老师怎么说，学生就怎么做，八零后本来就是在夹缝里作为试验品生存的一代人，这样的教育之下，这一代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老头皱眉沉思了片刻，也不禁认真起来，叹道：“看来，说你小子聪明也算准确。这些事，是你经常琢磨的？难怪学习成绩不怎么好，这样可不行啊。”
乔南松哼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最容易养成自己特有的性格。八股文和教条文的教育，唯成绩是从，唯上是从，这样的成绩，能顺利拿到敲门砖就行了。”
老头摇了摇头，说：“你这心态有问题，有点偏激。一个优秀的人才，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适应并且把这些环境利用起来。你说的也不错，现在的教育的确存在很多弊端，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何谓八股文和教条文？这两种文化存在形式，只不过是一种文明的外在表现形式而已，是当时的社会促使成的。现在的社会环境不同了，网络的广泛利用，使得这种文化表现形式越来越式微，尽管不得不承认它还存在并具有一定的作用力，但对你们年轻的一代人来说，这种文化的禁锢，只是一种大体的框架束缚而已。况且你们这一代人，浮躁，不认真，如果没有一种文体框架束缚，以你们不读圣贤书不晓百家言的文化修养，能有什么体裁和形式来约束你们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呢？国家对于文化的发展是很有道理的，一个国家要发展，就得靠连绵不断的人才，这些人才从何而来？你们总说八零后怎么地，难道你就没想过，你们这一代人对于古今中外文化和文明还没有能力融会贯通，还不可能形成自己的符合这个国家和民族利益的文化认同力和向心力，这样的一个即将占据华夏社会主流的人群，有没有资格和能力对你们称之为落伍和过时的文化进行批判，对即将由自己亲手开创的文明进行迎接？”
乔南松肃然起敬，这老头这番话，他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道理。
老头又道：“当然，对现在越发肤浅的教育者我也很有看法。他们唯上是从，也反过来要求学生们唯上是从，这样的教育方法和态度，已经完全背叛了国家的教育理念。改革开放以来，外来文化的冲击尤其是利益功利主义的冲击，对当代的华夏人影响太深了。急于向所谓世界体系靠拢，脚步迈得过大，心态开放地过于紧凑，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国家不会把任何一代人作为试验品，这个代价太沉重，尤其是八零后这一代具有本民族独有的气质但又被外来文化深深冲击的人。社会的力量，在某些方面比包括行政和军事力量在内的任何力量都要大，所以说，这对你们这一代人既是一个极大的风险，但又是一个极大的机遇。各行各业，你们这一代人都有凸出的杰出人才和还没展现出这些杰出的潜藏人才，在面对上一代人已经掌握社会，以及下一代人也即将踏入社会的双面压力下，你们这一代人哪，成长的环境太过险恶，但也充满希望。冲破这些荆棘的那些人，就是这个国家和民族未来二三十年的希望，也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旗手。”
乔南松挠挠头，凑过去笑道：“您老说话很深刻，可比那些棒槌专家教授强多了。不过，很多事情我也没经历过，现在还不太懂，您老有空没？要不以后我伺候着您老，您老就当教导一个迷途的小年轻，怎么样？”
老头呵呵笑道：“贼小子，你不是都认识到自己还年轻了么，这么急干什么？再说，我这出场费可不低啊，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乔南松坦然道：“太祖爷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所以，逮住机会就要去争，不争再就可能没这机会了。关于出场费么，我家三代贫农，勉强能够过日子，分文没有，偶尔请您老人家吃个早餐什么的，倒是可以考虑。”
老头一阵大笑，而后又带着讶意将乔南松看了几下，道：“我还以为你这种学生是属于那种有点来头才敢撒野的二世祖呢，想不到是这样。”
乔南松向岸上大声点名的老师招招手示意自己到了，取下泳镜往外面倒水，道：“我要是个二世祖，很可能这辈子就再没有努力奋斗的心思了。”
老头饶有兴致问道：“那你想怎么着？”
乔南松摸了摸下巴，干咳两声道：“整天没事带着几个恶奴，调戏一下良家妇女，欺负一下邻家小妹，那日子，不用努力就那么舒坦。”
老头哼哼几声，没有再说话，乔南松就叹道：“可惜啊，那种日子，真给我我也过不下去，这人吧，生来就得有点追求，有人想醉卧美人膝，有人想鲜血浴战衣，也有人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咱这种人，按照老爹老娘的话来说，是属于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不管怎么着，找点不丢人的事情做总是充实的。”
老头就问：“那你想做什么？”
乔南松摇了摇头：“跟你不熟，不说。”
老头气结，但心里对这个泼猴一般的学生真起了好奇心，他越是不说，自己就越是想知道答案，正和乔南松扯皮中，岸上有人低声叫道：“廖老，快十一点了，学校安排的欢迎会，您看是不是得动身过去了？”
老头顿感兴致索然，不悦道：“吃吃吃，我是他们请来教书的，不是今天吃饭明天开会的。这些教育者心里整天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的风气，怎么能教好学生？别说学校升格，就是让孔夫子来当他们的校长，这学校也还是一堆烂泥。”
乔南松仰着脖子一看，岸上说话那位，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裤白短袖，皮鞋擦地油亮，三十来岁的样子，有点像领导跟前跑腿的那种。
嘴里再叽里咕噜一阵叨咕，终于想起这位廖老来，前些天跑步的时候，那几位老教授不是提过这位么，据说还真是来教书的，什么来头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有点级别的退休老干部。
于是吐吐舌头，觉着跟这种人不应该太过来往，至少目前不应该，于是手脚并用就要逃开，廖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胳膊，笑眯眯道：“乔南松是吧？你这贼小子还不错，应该猜到一点我的来头了吧？说说，你想将来干什么。说了，说不准我一高兴，能帮你很多忙。”
乔南松耸耸肩：“忽然想不起来了。”
廖老一愕，继而有点欣赏的意思，抓着扶梯往岸上走，嘴里道：“有点像，唔，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我可记得你偶尔的早餐了啊。”
乔南松拍着谁大呼小叫道：“我可没让你真的教导我啊，这早餐不算数。”
廖老穿上衣服，扶着栏杆探头笑眯眯瞅着水里折腾的乔南松，道：“我老人家以后就教你们政治思想史了，怎么能算不是你老师？你刚才又没注明说教导你一个人才算数，所以，这早餐你是请定了。”
乔南松怒道：“您老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跟我一学生耍赖皮？最多我以后见了绕着您老人家走总行了吧？”
岸上那跑腿的见状也怒了，喝道：“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廖老能让你请客，算是……”
“好了！”廖老整束一下着装，背过手去沉声一喝，顿时有一种叫威势的感觉散发出来，那跑腿的噤若寒蝉急忙住嘴。
“我老人家退下来了，所以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也算不得数。贼小子，我廖文化这辈子逮人还没见能跑得了的，认命吧。再者说了，老小孩老小孩，我老了，你就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不然你乐子可就大喽。”
说完，他老人家扬长而去，丢下乔南松在水里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回事，按照自己的推测，他至少也是比厅级干部还要大的大领导，就算退下来了，但一时半会也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这种无名小卒闹腾吧？
于是，四百米游泳考核中，乔南松这种游泳狂人，竟然也只是勉强过关，让岸上不时关注过来的苗苗和安培培面面相觑，这家伙今儿吃错药了？
廖老出了门，那跑腿的就埋怨道：“不是我多嘴，现在琼大的形势您老也看得清楚，既然打定主意不去关注这些事了，何必跟个小毛孩子闹来闹去的，要是真欣赏一个人，您也没这样对待过。”
廖老笑呵呵的，心情显然不错，摆摆手道：“你不懂，我这一方面呢，是觉着以前总跟人算计，心脏早早就达到了老年，现在一身轻，跟几个看得上眼的孩子闹腾一下，也算散心。这二来呢，这个乔南松像我，你阿姨老拿我年轻的时候说事，那会儿啊，我也是教书先生颇为头疼的主儿，这孩子有心机，但也有分寸，知道生活和生存的区别。第三，这个乔南松在学生会很能折腾，最近好像也遇到麻烦了，这样一个调皮捣蛋但又聪明的学生，是他们这一代人共性和他自己个性的合成物，跟这样一个人聊聊天找点麻烦，有时候收获的东西更有用，更直接。”
跑腿的似懂非懂，嘴里嘟囔了一句“算他运气”，替廖老开了停在游泳池外面一辆小轿车的车门，汽车无声启动，向校外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