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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0章 夜回

    第290章夜回

    雪砚的家里本姓杜,大哥名叫杜充。

    这个充字,寻常庄户人家用在名字里的很多,非是希望五谷充裕,银钱充沛的意思。但是,用在此人身上,张蜻蜓却更觉得象是装傻充愣的充。

    在带着他们在城中转悠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还好意思一脸焦急的在那儿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故意说给他们听,“怎么找不到了呢?只怪咱们进城太少了,怎么就是找不着了呢?”

    张蜻蜓冲安西使了个眼色,安西上前拍了拍杜充的肩膀,“想不起来不要紧,哥帮你好好捋捋,你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过来!”

    “你……你要干嘛?”

    把他拖进附近的暗巷,几拳过后,杜充什么都想起来了,“是在帽儿胡同的万爷家里!”

    这位万爷不是旁人,正是吴德手下的狗腿,当初上张记猪肉铺敲诈勒索的胖管事万金虎。

    张蜻蜓琢磨了一下,没有亲自出马,让安西带着人,押着杜充过去要人。

    自然,人是要不到的。万金虎根本就不在家,家里人听说问起此事,一律摇头三不知。

    张蜻蜓想了想,让安西带着人就在他家中守着,就算等上一天一夜,也务必得找万金虎问个准话出来。这头,她就带着墨冰等人,先回了家。

    不管是要墨冰去衙门里指证雪砚,还是万一吴德耍赖,不肯把两个丫头交出来,都得通过公堂去要,才合理合法。

    既然要上公堂,总有些必要的状纸要准备的。张蜻蜓再莽撞,也不会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这点小事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冲到吴德面前去闹事。但她也不会让吴德就这么逍遥快活下去,就算是找不到直接的证据告他,也总得把的人弄回来。

    可到了家中,她却见到还有个客人在等着她。

    此人意外的有些眼熟,但张蜻蜓却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未免有些疑惑,“请问你是……”

    妇人起身,盈盈拜了一拜,“妾身本姓邹,从前跟府上二爷也有些交情,跟二奶奶旧年在桃花林外的小酒坊外,也曾见过一面。”

    张蜻蜓一下子想了起来,邹蕙兰!那个当年害了胡惜容,又和祝家有些瓜葛的女子。

    “你来找我,可有事么?”

    邹蕙兰微微一笑,“妾身今日是受人之托,来见二奶奶的。”她一双妙目往左右一扫,张蜻蜓会意的让丫头们退下去了。

    这个女人虽然行事作风有些让人不齿,但总不会缘故跑到她的家里来兴风作浪,所以张蜻蜓倒想瞧瞧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邹蕙兰似也知道不太受待见,也不啰嗦,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帖,“二奶奶,有人知道您现在正为了娘家的事情烦忧,所以特命妾命为您送上了薄礼,还望二奶奶笑纳。”

    这是何意?张蜻蜓展开一看,却见纸张名贵的帖子上,赫然落的是,一个她看不懂的印章。

    光凭一个印章能干什么?张蜻蜓没有问,只把眼睛往邹蕙兰一瞟,却见她露齿轻笑,“二奶奶可知道家中失了人口么?虽然只是两个丫头,但毕竟也该物归原主才是。刑部尚书施大人素来秉公执法,二奶奶前去找他,一定会帮二奶奶寻回丢失的家人。”

    传完话,邹蕙兰也不等张蜻蜓拒绝,便起身告辞了。

    可问题是,这位二奶奶还一头雾水,瞪着那个朱红的印章,你的主子到底是谁呀?

    应该不会是祝家和二殿下那边的人,若是他们的话,来的人就应该是祝心辰,而不是她了。

    但若说是太子的人,就更不可能了,那不是搬起石头砸的脚么?

    或者说,是三殿下那边的人?可他为什么要甘冒此险,帮呢?若说不是他,是其他跟吴德有仇的人,似乎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刻,张蜻蜓还真惦记着大嫂的好处来,若是有她在,只怕就能看出端倪了

    可即便知道是谁在卖她这个人情,又能不能领呢?要知道,人家卖的可不是她的面子,只怕想要的,是潘茂广的面子的吧!

    按下心中的诸般狐疑,张蜻蜓把帖子压在妆台下,决定先用的办法试一试。

    晚饭前后,董少泉那边的消息传来,已经安排妥当了,明儿可以带章家二老去探监。他会亲自去接,正好张蜻蜓还记挂着要去场官司,便发来人回去跟董少泉说,约好了明日同去。

    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周奶娘念叨起来,“怎么彩霞出去了一日也不见回来,不会是那边出啥事了”

    真不知幸与不幸,总之是被她言中了。

    一更将尽,天交二更之时,彩霞等人才满身疲惫的回来了,顾不得喝口水,就直奔卧房,把刚刚歇下的张蜻蜓又叫醒,告诉她,“兰心生了,是个儿子。只可惜,咱们去的太迟了,三少奶奶虽在那里也安插了人手,但还是没能保住……”

    张蜻蜓心中一凛,“都没了?”

    彩霞摇了摇头,目光中有着兔死狐悲的悲怆,“见是个儿子,孩子留下了。”

    那大的,就当作留有污点的旧衣服,给舍了。

    张蜻蜓黯然沉默了,半晌才问,“那孩子带回来了么?”

    彩霞点了点头,“应该过一会儿就要进府了。咱们在那儿不敢露脸,一直很小心的躲在外头听消息,想法子递药进去。只可惜,兰心本就是头一胎,给困在那地方又没怎么走动,孩子养得太大,也太胖了,根本就生不下来。到最后……是那接生婆强行把孩子取出来的!”

    她的声音都哽咽了,张蜻蜓也听不下去了,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虽说兰心最后落不着好结局是在她意料之中,但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就这样悲惨的死去,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若说兰心贪慕虚荣是有,那让她怀上孩子的男人就没有吗?为什么所有的责罚都要兰心来背负,还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也太不公平了!

    张蜻蜓现在也是一个母亲,她也即将面临兰心将要面临的关卡,所以更能体会在那种时刻兰心的助与悲凉。

    微吸了口气,“那有没有把里头的人和东西记好?”

    彩霞点头,“三少奶奶那边都安排了,但奴婢怕出什么岔子,又让人追着那个接生婆到家,去查了查她的底细。”

    “很好,你也累了,去歇着吧。”张蜻蜓不想再谈这事了,她怕会不自觉的去想那血腥的画面,日后连的孩子都不敢生了。

    彩霞应了,转身走到门口,却又转回头来,急奔到床边,跪下给张蜻蜓重重磕了个头,却已是泣不成声了,“奴婢……奴婢谢谢二少奶奶!”

    谢谢张蜻蜓当年不计前嫌的收留了她,更谢谢张蜻蜓让她彻底死了那条当姨娘的心,甚至,她应该感谢章清雅当年的那顿板子,否则,此刻躺在血泊之中的冰冷尸体,有可能就是她了。

    可是,张蜻蜓点醒了她,却点不醒执迷不悟的兰心,这难道就是命吗?彩霞离开之后,张蜻蜓还久久的睡不着,心里既有对兰心逝去的悲悯,也有对小谢夫人和潘云祺草菅人命的愤慨。

    若说潘云祺是个男人,没心没肺倒也罢了,你小谢夫人也是个女人,怎么能如此对其他的女人心狠手辣?就为了保全你一个人的儿子,你就能这么伤害别人家的女儿么?你把这个孩子留下了,将来等他长大了,知道是你这个亲祖母害死了他的亲娘,你让他怎么来面对你?

    梆—梆—梆,三更的梆子都敲响了,张蜻蜓还是没能睡着。

    忽地,就听窗子那儿极轻微的响了一声。她立即警觉的坐了起来,拔出枕边从边关带回来的承影,“谁?”

    “嘘,是我。”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张蜻蜓眼睛一下就亮了,声音不觉扬高了几度,“小……”

    “别出声!”

    果然,在外头陪伴的周奶娘睡得很是警醒,“姑娘,醒了么?”

    张蜻蜓紧紧捂住了嘴巴,才按捺住怦怦狂喜的心没有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周奶娘侧耳细听了一下,见没有任何动静,以为是多心了,便又睡了过去。

    听她呼吸沉稳了,潘云豹才小心翼翼的接近了那个朝思暮想了多时的人儿,还不等他伸出手,一具温热而充斥着熟悉体香的身体就直接投入了他的怀抱。

    有那么一瞬间,潘云豹是犹豫了下的,因为媳妇身上的热度提醒了身上的寒凉,会不会冻着她了?

    可是下一瞬,他就紧紧的反抱住了渴求多日的身体。

    太想她了!真的太想她了!想得连感受到她的每一根青丝,每一缕呼吸都是莫大的幸福。

    为此,潘云豹真想忤逆不孝的破口大骂他老爹几句,您说您这当爹的不是尽折磨人吗?

    那日随着风九如出了关,开潘茂广的锦囊,还以为会看到啥妙计,结果却是让他们立即折返,跟上张蜻蜓的队伍,一同返回京师!

    他奶奶的!当时潘云豹就想爆粗口了。您要是真心疼您儿子,就大大方方,正大光明找个借口让您儿子跟回去呀?这一路偷偷摸摸,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滋味好受么?

    每日提心吊胆潜伏在张蜻蜓他们的队伍前面,先替他们安排顺了,再躲在后头瞧他们安然渡过了才能放心的再赶到前一站去。这一路上,来来回回,潘云豹都数不清跑了多少冤枉路了,偏偏还乐不知疲,好似要把浑身用不完的劲儿都耗在脚底板上似的,连皮靴都磨破了不知多少双!

    知道他的心情,在张蜻蜓头一日回家的晚上,风九如放他悄悄回了趟家。潘云豹不仅是想来看看媳妇,也想去瞧瞧没见面的小侄儿。

    可潘云豹没想到,他这一回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他的媳妇有孩子!他要当爹了,当爹了!天啊,当时要不是风九如死命按着,潘云豹可能当时就要把潘家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可是萧老夫人的话,他也听到了,原来京中的形势竟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看着媳妇在睡梦中仍旧紧紧纠结着的眉头,小豹子心疼得比拿千万根针扎的心还难受。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搂着媳妇,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昏睡中的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离开时,潘云豹就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现在不仅是别人的丈夫,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他都得承担起的责任,让的媳妇可以安然入眠,让的孩子出生之时就能幸福的享受阳光。

    而潘云豹也很快的意识到,老爹让他们这样悄声息的回来,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因为京中的形势确实到了一个非常危急的时刻。

    在城南的秘密小院里,潘茂广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把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递了出来。

    太子李忠重病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甚至知道他撑不过这个腊月。而除了三殿下和沂王李禛,各方面蠢蠢欲动的势力还很多。其中综复杂,一言难尽。

    可越是这种时刻,手握重兵的潘家地位就越发微妙,一着不慎,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命运。

    潘茂广可以在沙场上为南康王朝流血拼命,但从不会拿家人的生命开玩笑,更不会随随便便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往大里说,他是在维系京城朝政乃至天下的安定,保住手下的将士们不会白白成为改朝换代流血牺牲的棋子;往小里说,他要保住的一家老少,亲朋好友们都平平安安,不受牵连。

    而这一切,都跟仗似的,需要高超的智慧与手段。而一场战争胜利的基本前提又是什么?那就是知己知彼!

    所以潘茂广必须派绝对信得过的人回来,保证所有消息的真实准确,以及在出现各种突发情况时的随机应变。

    今晚,潘云豹深夜潜回,可不仅是为了看媳妇一眼,更重要的是交待她,“现在有件事,必须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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