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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窥探

    且不说刘声芳如何汗如雨下对十七贝勒解释皇帝的病情,一直守在皇帝跟前的苏培盛却不敢让二人再呆在皇帝跟前。

    若是皇帝再喊出些什么让人听了去,难道还要把一个贝勒灭口不成?

    于是这位皇帝跟前向来都是模糊了存在感的第一得意内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奴才万死,斗胆请十七爷与刘医正移步前堂说话。”说完意有所指得瞟了一眼榻上躺着的矜贵人。

    十七也知失态,唯恐当真惊扰了圣体安康,知错能改立时便拽了刘声芳出了内室。

    二人刚离开不到一刻,龙床上躺着的皇帝便艰涩地撑开了一丝眼缝儿。

    苏培盛听见皇帝喉头一阵呼噜呼噜的闷响水声,再看他面上已经有些金紫,也来不及去寻刘声芳,忙上前扶起自家主子,替他拍背顺气。

    皇帝哇得将喉头一口乌黑的痰咳出来,才喘息着恢复了些。

    苏培盛几乎眼泪鼻涕一起倾斜而下。

    一直等到皇帝缓过劲儿来,能说话了,才斜了眼睛骂道:“就知道哭,朕不是还在这儿么?没用的东西……”

    苏培盛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倒,声声泪下:“奴才可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么,皇上龙体这般难受,却不能以身代之。只能日日在心里拜菩萨求神佛道爷保佑皇上龙体!”

    皇帝对这个贴身太监还是很有感情,至少比府里那几个女人强些,因此面色倒是有些欣慰。

    微微环视四周,他又问:“他呢?”

    这个他是谁,主仆二人皆是明晃晃心知肚明。只是这一次苏培盛的确对廉亲王的行踪一知半解——他白日里只顾着侍候皇帝了,廉亲王也还不曾闲到将行踪说给他听的地步。

    于是这位内侍大人头埋得更低了:“奴才不知……”

    说出这句话真是他总管生涯的一大污点。

    皇帝对这样毫无用处的答案自然不满,面色也跟着下沉:“传他过来。”

    没办法,生病的人脾气暴躁别扭。好不容易醒来浑身难受头晕脑胀,最该呆在这里的人却不在,心情自然很差。

    苏培盛向来高效,只是这一次他的确碰了壁。片刻之后他带着廉亲王昨日午后便出了园子,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只知道是往京城的官道的方向上走的。

    皇帝听见苏培盛回奏时,十七贝勒正在御前侍疾,因此皇帝虽然面沉似水,但终究只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察言观色是臣子本分,十七贝勒当即察觉出天子不愉,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当皇帝疑心八哥趁他病倒回京联络旧部而去,当即向皇帝汇报了他昏厥之后臣子的应对,当然,着重暗示了廉亲王一反常态独断而专横的言行举止。

    连他自己也越说越觉得奇怪,怎么这样敏感的时刻,皇帝身边的首席太监、与汉人中的首席大臣居然对廉亲王的施令毫不怀疑?

    不过皇帝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件事上,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没有他的印信,老八是怎么出园子的?

    平时也就罢了,前几日他晕迷数日,圆明园早已戒严只进不出,没有皇帝手谕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都像他这样来去自如,用不着等老三在背后使绊子,自个儿就能乱了阵脚。

    于是皇帝将十七贝勒哄了出去,细细盘问了自己苏培盛。只是苏培盛哪里知道廉亲王怎么出圆明园的,当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胤禛说了不过几句话就累得直喘,闭上眼睛慢慢去想,如今看十七言行,园子里次序井然没出什么乱子,那胤禩想必不是强闯而是智取?

    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腰上摸一把,顿时咬牙。

    那枚先帝赐下的盘龙玉佩不见了!

    怨不得连黏杆处也没动静,整个圆明园像是静成一谭的死水。

    风雨欲来。

    在京城,廉亲王府上也来了贵客。

    虽然被皇帝接连申斥又降了爵位,连儿子的世袭也被撸了去,但人家仍然占着一个‘长’字不是?

    “三哥,好阵子不见,今儿怎么有空上弟弟府上来了?”胤禩笑着出迎。自康熙三十八年之后两人就再没走动过,如今这位倒是不避嫌了?

    胤祉眼角耸拉着,满腹心事郁闷不解的模样刻在脸上,就连笑容也装得不真心。

    胤祉迟疑一刻,咬牙对着胤禩就要行礼——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人家还是货真价实的亲王,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理大臣,而自己虽是兄长却也不得不低一头。

    胤禩哪里看不出胤祉的满心愤懑,又岂会真让他把这礼行完了,那这仇可就结在明处了,于是忙上前拉着胤祉的手用力托着他的胳膊,道:“三哥可是要羞煞弟弟么?你若是在这里给弟弟作揖了,那弟弟明儿还是回盛京老家去吧。”

    胤祉自嘲一笑,反手也拉了胤禩的手,道:“也就你还记得哥哥,如今旁的那些,谁还敢上门?”

    自从陈梦雷被收监发配宁古塔之后,皇帝强令他府中文人散去,半数编书修册的人都被遣回老家,他府里已然门可罗雀。

    胤禩恍若想起前世自己下场,心有戚戚焉,安慰起人来也更加真心了几分。心里则是大骂胤禛,动作还是这么咄咄逼人,圆滑一点会死啊?得罪了这些文人,再遣回原籍令其不得入世,不是赶了一千只长了嘴的鸭子下水?

    也许老十三上辈子便是给他收拾残局累死的?

    诚郡王在胤禩的安抚下很快收拾了情绪,进入今日正题。

    “小八,你在盛京大半年,回来在园子里可是见过了皇上?”

    重点终于来了,胤禩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开口道:“并未亲见,皇上似乎龙体欠安,澹宁居无诏不得擅入。”

    果然不是小病!

    胤祉眼中流露出混杂了兴奋的了然,当然面目上还是一派担忧与惊讶:“怎会如此,在京城的时候不是偶感微恙罢了?”他说这话自然也不指望胤禩作答,因此接着又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神佛庇佑着,想必不日便可痊愈。”

    胤禩笑有深意,眼睛眯成浅浅的弧形:“三哥说的正是,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胤祉呷一口茶,片刻之后又道:“只是八弟为何不在园子里侍疾,怎得急着回京?皇上龙体不适,八弟理当为皇上分忧才是?”

    他确实不明白,皇帝病了自然要紧锁消息,怎么老八还能畅行无阻?难道不该被第一个圈起来?莫不是老四病得连圈人的力气也没了?

    果然还是不信的。

    胤禩本来也不指望能说服老三,要救他也不见得只有打消他念头这一条道儿。

    何况,或许可以借老三的手再试一试胤禛?

    于是他搁下茶盏,苦笑道:“园子里有老十七,张廷玉马齐俱在,乱不了。何况弟弟我这一年多来政务生疏,在园子里反倒是多余的那个。”

    胤祉露出一个了然而感同身受的表情来,安慰道:“八弟切莫多想,只管好好歇着来日再为皇上分忧。”

    这话连他自己也不信,这么些个兄弟里面,除了十二十七那两个小的,老四重用了哪个?哦,对了,还有那个从来不敢对皇帝说半个不字只知道拍马迎奉的十三。

    胤禩也应景地苦笑。

    胤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接着说到旁的话题,渐渐扯得远了。

    胤祉心头有事,也没久留,不过两刻便告辞离去了。此刻他心里只恨当年胆子小,总觉得先帝是拿老八做筏子变相警告他们这些儿子们不许结党,他还就当真心虚犯傻把门人都散了。

    如今在看看老四提拔上来的那一溜班子——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年自己真是瞎了一对招子,废太子时暗示老四保举自己,老四当时是怎么说的?

    ——‘与太子君臣一场,真要有事,我还是要保他的。这类事我是既不敢想也不敢说,但真要保不住,我自然以三哥马首是瞻。’

    天字号第一虚伪无耻的人舍老四去谁?!

    只怕连这笑面狐狸老八都不是老四的对手。

    可恨他现在剩下的都是些编书修稿的文人,又大多是汉人,连点阴谋诡计都折腾不出来。

    哎,这也是当年因为胤褆镇魇太子时,请的那个巴汉格隆是自己门人,被老爷子也顺带给惦记上了,弄得他事事谨慎时时刻刻已纯孝示人,后来因为孟光祖的事情又被吓破了仅剩的一点儿胆子,把安插在健锐营里的人全部弃了,以至于如今连想弄出点儿动静来也没有人手。

    不过,胤祉坐在轿子里,心道:老四只怕是盯上我了,如今要自保,只能推个人出去。兄弟几个算来算去,在还在京城的也就老八能用了。其余几个弟弟实在档次太低,他在路上看见了连招呼都懒得搭理。

    老五老七那两个缩头乌龟,怎么激也没有,你们以为明则保身老四就不会动你们了?

    蠢货!

    算来算去,胤祉真心觉得除了老八还真没人能让老四忌惮。

    满人立嗣论‘贵’,宫里身份最高的老十被活生生养成莽夫,想栽赃也不容易。

    而汉人讲究立长立嫡立贤,他占了一个‘长’入了老四的眼,而老八也好歹占了个‘贤’字不是?

    于是胤祉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老八你莫要怪哥哥,哥哥若是倒下了老四下一个对付的一定是你。你比三哥我有办法有人脉,就算被老四惦记上了也不会让他好过,不像三哥我,只能坐等被夺爵圈禁的份儿。

    京城很快留言四起。

    一说皇帝帝位来得不正,药中投毒暗杀老皇帝,又收买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大臣,篡改诏书有违天道。如今果真遭了报应,登基不过两年便病病歪歪,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这道传言自有无数佐证作陪,比如山西陕西去年的大旱,还有今年从二月开始,几乎月月都有水灾发生,月月都有灾情奏闻,怎么在圣祖治下驯服的河道到了新帝手中便不肯安分了呢?

    这必然也是天意!

    百姓们不懂朝堂上的斗争,但天灾**对他们却是刻骨铭心。是以这几条流言在坊间越传越有声有色,很快连西村人家栏里畜生得了牛瘟也算在天灾头上。

    当然,这只是第一波罢了。

    就在市井流言对皇帝所行不义激怒上天降下灾祸的说法达到一个小高峰时,市井中对皇帝不亲生母,刻薄幼弟,每日正事不做的传言又百花齐放起来。更有人叹,只在山清水秀的圆明园里大肆炼丹、求神问道,必然是心里有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圆明园里,皇帝从再一日的昏睡中惊厥苏醒,恍惚中看见床前凳子上斜倚了一个人,顿时哑着嗓子出口喝问:“谁在那里!”

    那影子动了动,接着出了一口长气,用他听得惯了的悦耳低哑的声音笑了一声:“四哥,是我。”

    也许是病着胡思乱想的缘故,胤禛顿时委屈上涌,出口即道:“你还知道回来?”

    他刚刚知道胤禩偷了他玉佩是,还想质问他是不是打算趁着他不省人事投奔老九而去。好在他还记得老九是胤禩心口逆鳞,最好不要乱揭。

    胤禩连日奔波身子疲累,又歪在凳子上睡得膈应,听见胤禛的话心头一冷,也懒得解释,从袖里取出一方纸扔给胤禛:“看来臣弟是来得不巧,扰了皇上清梦。这是臣弟寻来的方子,已经给刘声芳过目了,皇上按着刘声芳的医嘱服药,想必不日可愈。皇上自然谨慎,若是不信,臣弟府中的前明太医也带过来了,皇上随时可以传召问话。天色犹晚,臣弟这便去唤苏总管进来服侍皇上歇下。”

    胤禛目瞪口呆,自己不过一句话便惹来老八连珠炮似的呛声,这可真不像笑脸迎人的他。不过他顾不得惊疑,在胤禩转身抬脚时忙道:“不许走!给我回来——”

    胤禩本不作理会的打算,但身后传来的扑跌之声让他止住脚步,回头果然看见胤禛大半个身子扑倒在床前脚踏上。

    胤禩实在不想去看苏总管幽怨的眼神,只能转身回到榻前扶起地上的人。

    胤禛借势攀住胤禩肩膀,拉着他一道在榻上斜躺了,才道:“你偷了我的玉佩,去了哪里也不兴让我知道?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胤禩不答反问:“弟弟也想问问,怎么几个月不到,皇上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头疼恶心失眠各种难受……强烈想要睡个好觉

    这两只总算可以交交心了,相杀神马的写着很爽,但一想到HE的承诺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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