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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苏武牧羊

    徐彦修跟着妙济禅师上澄清寺,青青与他们在道路口分别。

    走在官道上,青青忍不住踮起脚尖回头望了望,徐彦修站在金黄落叶的山道上,白衣翩翩,目送她离开。青青冲他挥了挥手,这才回了微水县。

    百草堂那病人的家属是个直爽豪气的妇人,见丈夫已无大碍,不仅没追究她们的责任,还感谢佟婆婆照顾她家男人。青青和佟婆婆实在过意不去,毕竟人是在她们那里出了事儿。两人商量了下,买了一些补品赠与对方。

    从百草堂出来,一路上都在听人们说小霸王与邱静和卯上了,起因众说纷纭,结果就是小霸王带人去截邱掌柜的茶货,邱掌柜带人去城外与小霸王火拼。

    “邱掌柜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佟婆婆抓着青青的手不自觉捏紧。

    其实青青也很担心,武安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抽疯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而且从宛南回来的商队,十有**和她的红茶有关,要是被武安良闹出什么事儿,她美好的计划不就玩儿完了吗?

    “婆婆,我想去百草堂看看。”

    佟婆婆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邱掌柜帮了咱们许多忙,咱们不能做遇事缩头那起子人,是该去看看。”

    青青一踏进静和茶庄,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邱掌柜以及店里的管事都不在,独留下缩在柜台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阿贵。阿贵是个胆小怕事之辈,见到青青就和遇见了救星一样,赶紧从柜台后跳出来,将她拖去后堂。

    偌大的后堂,干净整洁,桌上两只茶杯,热气腾腾。

    咚咚咚,铛铛铛……茶杯震动,溅出三两水滴。

    青青瞥了眼桌下,原本害怕担忧的心思反而镇定下来,“你别怕。”

    “谁……谁,说我怕~怕了。”阿贵两手死命按住抖动的大腿,他才不愿意在一个女人面前丢脸呢。可是脚怎么不听使唤啊?阿贵眼神四处飘忽,想以此来转移青青的注意力。

    “哈,你看墙上那画儿画得多好,还有题字呢!”阿贵伸手一指,指向中堂正中间挂着的一幅画上。青青晓得阿贵是怕跌了面子,赶紧配合地装作看画。这画她原来是看过的,画的是《苏武牧羊》。青青为了表示自己被画吸引了,特意凑到画像下认真观看。

    画上苏武手捧符节跪于高石台上,身后围着四群羊,每只都是虎视眈眈。虎视眈眈那?青青偏着头,发现有点不对劲,羊不该温顺吗?怎这画上的羊如此狰狞呢?青青一时来了兴致,又凑近了些。这一看却有了新发现:每只头顶都顶着几片茶叶,像顶了朵绿色的花儿。那画左上角题了一行字,‘史记不复,太史公独饮乌龙“。

    太史公,是那个写史记的司马迁吧,苏武,是汉朝那个宁死不降的坚贞臣子吧。司马迁用笔高度赞扬过苏武,可是那个苏武生活在苦寒的漠北之地,而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啊。这么幅自相矛盾的画,邱掌柜为何要挂在如此紧要的中堂呢?

    窸窸窣窣,门外衣衫响声,合着杂乱的脚步声。青青回头,见邱掌柜大步踏进来,棕色的道袍上染了半幅血渍。

    “邱掌柜,这是……”

    邱掌柜摆摆手,打断青青的话,道,“你速速把昨天的事讲与我听。”

    邱掌柜面色肃然,扣在扶手上的右手捏成拳头,隐忍着怒火。青青不敢耽搁,忙将事情添了两滴清油,告知于邱掌柜。未了,道,“原是我得罪了人,害得掌柜受累,青青实在是抱歉,我……”

    “等等,”邱掌柜抬起头道,“你说黑衣人是我叫去救你的?真的有黑衣人?”

    青青愣愣得张着嘴,“难道不是?”

    邱掌柜坐起身,背着手在堂中踱步,眉头皱成了川字。青青站在一旁,暗怪自己糊涂,若是邱掌柜叫去的人,他还会问自己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下好了,把救命恩人给暴露了。千万别给对方招惹出什么麻烦。

    邱掌柜停下脚步,将青青上下打量一遍,顶多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武安良当真会为了她同自己叫板?瞧着青青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只是说不小心得罪了武安良,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那么,定是武安良以此为借口,来动自己咯?可是武安良哪里来的胆子?难道……

    “掌柜的!”库房管事跑进来道,“齐大人请你去府上一叙,传话的人是衙门里的捕快,还等在门口呢!”

    邱掌柜跌足一叹,好的不灵坏的灵,“就没他姓齐的不想捞的便宜。”顿顿又道,“可传了武安良?”

    “传了。”管事回道,“小霸王刚进城,衣服都没换就赶过去了。掌柜的,你看……”

    邱掌柜闻言,更是认定齐丹臣和小霸王联合起来弄他这只老鸹,气得他胡子都歪了。回头对青青道,“你先回去,这里边水深,可别掺和进来。还有那批红茶的钱,被武安良……算了算了,一时说不清。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拿到手的钱只会少不会多。”

    青青原本就忧心着自己的红茶,听了邱掌柜的话,心头石头落了地儿。

    “本就是与邱掌柜合伙儿,生意有赚有赔是常有的事。”

    邱掌柜一笑,“你这性子道合我胃口,放心,只赚不赔,问题是赚的多寡而已。”管事在门外又催了一声,青青赶紧告辞,临走之前,又匆匆瞥了眼那画,只觉得怪异非常。

    武安良从齐府出来,犹自回味邱掌柜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除非交出盗菊娘子,否则银子概不归还。这理由可真真是好啊!他一点儿都不担心邱掌柜拒绝,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让他站到自己这一边儿来。武安良摸摸胸口还带着热乎气的意外惊喜,嘴角咧开,这茶货截得真他妈值。齐府外头,聚集了好多前来探消息的微水各方人士。武安良抽出怀中折扇,唰得展开,摇得风生水起,虎虎生威,直摇得百草堂牌匾上的灰落下两层,呛得武安良的心情瞬间低落,他的小野猫啊!

    青青回到家用过饭,像往常一样,佟婆婆端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边挑选茶叶,把里边儿的渣滓选出来。青青舀了瓢水,蹲在篱笆墙边给菊花浇水。

    嫩黄嫩黄的野菊花开在篱笆墙边儿,活灵活现,比那门上的花束有意思多了。

    “你这一天浇三次水,不怕淹死它吗?”

    青青拿帕子擦掉菊花叶子上的泥土,“哪里一天三次了,今天才浇了一次水而已。”边上的母鸡见到青青,带着一群绒毛退去的小鸡靠过来,仰着头,叽叽喳喳叫吃的。青青赶紧护住野菊花,不让母鸡一家子靠近。

    佟婆婆看了直乐呵,花是徐彦修送的。想那几天两个孩子闹别扭,青青每天回来对着菊花喃喃自语,愁眉不展,害得她也跟着发愁。如今两个孩子和好了,昨天徐彦修还连夜带青青去澄山给病人祈福,想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佟婆婆见青青小心翼翼护着野菊花,逗她道,“护地这么紧?给它们吃两口怎么了?澄山上那么多野菊花,就你宝贝得紧。”

    “哎,婆婆~”青青嘟着嘴不依,“它和山上的野菊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咯?”

    “就是……哎呀,”青青红了脸,道,“我不和你说了,尽逗我。”

    青青怕宝贝野雏菊真被淘气的母鸡一家给吞食入腹,忙去找了个竹筐篓子,将菊花完完整整罩起来。这才放心的去厨房弄了把谷子晒在地上,然后拿起扫帚把地上的落叶打扫干净。待她做完了家事,犹豫了下,还是像往常那样拿了张小杌子坐到佟婆婆身边,帮她选渣滓,磨茶叶。

    夕阳下,恬淡浅笑的少女,恰如她手中的茶,淡淡的,经久弥香。

    武安良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有些痴了。他以前一直喜欢水小姐那样的姑娘,美得让人窒息,怎么看都看不够,是以对白开水一样的女子,别说喜欢,就是瞧也懒得瞧上两眼。而今,世事变迁,没成想会栽在这么个女子的手中。

    青青和佟婆婆说着话,总觉得有道视线在注视着她。青青抬起头,发现竟然是武安良。手里的碾子一下子掉到地上,转了两个圈儿,骨碌碌滚了滚,直滚到武安良的脚边,停下,不动。

    青青也如那碾子一样,顷刻僵硬了。

    “安子~~”佟婆婆陡然起身,搁在膝盖上的簸箩连带茶叶滚落一地。

    这是什么表情?武安良眉头一皱,背着手大摇大摆跨进院子,似笑非笑瞄着青青。

    青青看了眼佟婆婆,忐忑不已,要是武安良把湖上的事情说出来,她和徐彦修的谎言不就揭穿了吗?

    “武……公子,”青青赶在他开口之前,道,“你是来拿钱的吧?”

    “不,”武安良摇头,“我来同你说未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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