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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心甘情愿

    “十郎,奴家是真心爱你的……”

    “可我不爱你,别在那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青青将埋在洗碗盆里的头抬起来,三道华丽丽的黑线遥挂前额。怒火燃烧的两只圆眼睛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激光枪一样扫视过去。

    城门口,一个女人扯着一个男人的袖子,哭求着男人不要离开,可是那男人嫌恶地将女子甩到路边,指着她的鼻头喝斥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作多情。

    “啪——”青青将手中的抹布拍到木盆中,水花飞溅,落在了旁边客人的下摆上。

    “干什么吃的,小心点嘛!没看见……”爷新买的衣服吗?客人后面的话消失在喉咙口,因为正好看见青青像喷火龙一样的狰狞面孔。客人暗骂了句晦气,丢下铜板出城去了。而青青将铜板捏在手心里,继续去看那一男一女,女的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而男的背上棉布包袱,扬长而去。

    “该死的,贱男!”青青牙齿磨得咯咯响,仿佛看见徐彦修将自己扔在地上,扬长而去一般,“果然马甲只能是马甲,和杨彦修骨子里都一个德性。”手心中的铜板可怜得做了徐彦修的替身,被她捏得差点变形。

    徐彦修最近很失落,自从那天送了青青花之后,她对自己再没有了好态度,冰冷冷的,爱理不理,有时候明明看见他了,还将他当空气一样直接忽略,就像世界上没他这个人一样。就拿今天早上的事情来说,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地去找妙济禅师要白莲花。白莲花是妙济禅师今年在温室中新培育出来的花朵,新奇别致,就连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求不来一支。他好说歹说,妙济禅师都不给,直到自己承认要送与人,妙济禅师才剪了两支给他,千叮咛万嘱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本想着青青一定会喜欢高雅别致的白莲花,可是她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更别说看他手中的花了。当时的自己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忍不住问青青为何如此,结果她咬着牙,瞪了自己老半天,吐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徐彦修这时候才明白了自己错在何处,他以为学着别人送青青花,青青便会回头注视他的真情,却从来没想过,她根本就不稀罕自己,以至于他做的任何事情,落在她眼中都成了别有用心。徐彦修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狼狈,只知道他来到**楼的时候,心是疼的,眼前灰蒙蒙一片,甚至有些辨不清方向。

    “是我没瞧清自个儿的身份,痴心妄想了。”

    “彦修,怎么了?”

    徐彦修回神,发现他正在水飘萍的闺房中,眼前一方白玉镇纸,上面刻着熟悉的两行字迹。他一下子想起了走神之前的事情。水飘萍身体抱恙,所以他特地来诊脉,问题不大,他开了方子后本要离开,可是水飘萍拉着他诉说烦恼。水飘萍是个烟花女子,讨生活不容易,交朋友也不容易,生活中的烦恼无法向旁人倾诉,总是要说给他听,而自己作为她的主治大夫,也有责任开解她。一来二去,弄得现在水飘萍不管大事小事开心事忧愁事都要讲给他听。往常的时候,他会耐心听她讲,然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可是最近,他被自己的心事困扰,往往没听到三句,就走神去了。

    “水小姐刚刚说什么?”

    水飘萍心底哀怨,她一颗芳心全落在徐彦修身上,对他一丝一毫的变化完全了然于心。近来徐彦修时常走神,原本淡漠的性子越发内敛,哪怕就是面对她,也会清冷着一张脸,双眸黯然,魂游太虚。

    他为何有此变化,水飘萍心知肚明。深吸口气,水飘萍将镇纸往他面前又推了下,“彦修,我是心甘情愿的。”

    徐彦修思维回神,脑子也跟着回神,他的视线落在镇纸上,复又滑到水飘萍面上,心甘情愿?徐彦修闭了闭眼,睁开时已是清明一片。水飘萍的心意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模糊着不愿意直接伤她的心,本以为这样一直模糊下去,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却不料越是模糊,她越是勇敢。

    徐彦修叹口气,“水小姐当知道徐某的名声和处境,微水县的人如何看待徐某,小姐这些年莫说看,听也听得多了。小姐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再则,人都说徐某是‘人间白无常’,和徐某在一起的人,父母,兄弟,朋友,病人,没一个长久的。若是小姐和徐某在一起,落得个红颜薄命,你叫徐某如何承担得起。”

    “彦修,我心甘情愿。”水飘萍激动得握住徐彦修搁在桌上的手,诚恳道,“我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能够活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对飘萍来说,于愿足矣。哪怕因此而丧命,飘萍也不在乎。彦修,能够为你而死,飘萍愿意,飘萍心甘情愿……”

    “不!”徐彦修站起身,摇头道,“水小姐,徐某是个大夫,大夫只能救人,不能害人,更不会让你因我而死。你的心甘情愿,徐某万万承受不起。告辞!”

    “徐彦修!”水飘萍伸臂拦在门口,阻断徐彦修的去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告白会换来如此决然的拒绝,沉静端庄的容颜因此而变得扭曲。她怨恨地盯着徐彦修,放佛他欺骗了她一样罪大恶极。水小姐双眸含泪,如一支哀怨的雨后梨花,“你说实话,是因为不敢承受还是不愿承受?”

    “水小姐,你这是何苦?”

    “你就当飘萍为了你,失去理智,也失去了骄傲的自尊。彦修,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好?”

    徐彦修握了握拳头,叹道,“既是不敢也是不愿。”

    水飘萍的闭了眼,泪水潸然而下。

    徐彦修又道,“徐某一向认为水小姐知书达理,娴雅贞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奈何徐某配不上小姐……”

    “你别说了!”水飘萍泪眼朦胧,愤愤地道,“她就配得上你么?徐彦修,她心里根本没你,你何苦自作多情呢?”

    徐彦修闻言,脸上血色尽失,水小姐……

    “青青心里根本没有你,她与我说过,她心里有人,但那个人不是你。她讨厌你没事围着她转,也讨厌你无时无刻向她献殷勤。她只是碍于佟婆婆的面子,一直不愿意说。徐彦修,其实青青心里边儿比谁都讨厌你。你也不想想,就凭着你那样的出身和名声,她怎么会喜欢你。徐彦修,你死了这条心吧!”

    水飘萍这番话,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全是一时激愤冲动的结果,等她一说完,对上徐彦修眼中沉重的伤痛,才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过错。这是她的爱人啊,可是她却因为他拒绝了自己,而对他恶言相向。她明明知道徐彦修外表坚强,内心脆弱而敏感,可她还是选择无情的伤害于他。

    徐彦修捏着拳头,咬着牙关,拼命抑制滑到眼角的泪水。这副样子让水飘萍的心疼得快窒息了。

    “彦修,”水飘萍伸手捧着徐彦修的脸,却被他摇头挣脱开。

    “彦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彦修,你打我骂我好了,别这样……”

    “水小姐,你说的很对!”徐彦修擦擦眼角,道,“本就是我自作多情。徐彦修这样的人,就不该对任何人生出非分之想。她是这样的,你也是这样的,你们表面上都待徐彦修好,可是内心里,你们都瞧不起徐彦修,都认为徐彦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徐彦修本就不该对谁抱有幻想,是徐彦修傻,拿着一腔真心对待你们,以为你们能有真心将徐彦修在心里放一放,却不知你们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给徐彦修幻想,难道欺骗徐某很好玩吗?”

    徐彦修扒开水飘萍的手,冲出**楼,茫然四顾,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街上的人乍然见到一身白衣的他,胆小的孩子吓得哭了起来,被自己的母亲迅速拖回家,关门闭窗,胆大的退到街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好奇得打量他。这才是人们该有的态度,畏惧好奇,退避三舍。徐彦修一点儿都不难过,因为他们不是他看重的人。可是青青和水飘萍不一样,他是拿真心待她们,千方百计为她们好,替她们打算,却换来无情的唾弃。青青说他无事献殷勤,水小姐骂他痴心妄想。可是,他是个人啊,他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既然她们看不起他,又为何要给他无止境的幻想呢?这样很好玩吗?耍弄徐彦修真的很好玩吗?

    徐彦修低低一笑,心里跟刀子剜搅一样难受。

    “啊——”人们见他发笑,吼着白无常勾魂了,惊惧地四下逃窜。

    青青抱着荷花,闷闷地走在佟婆婆身边。独轮车在长长的街道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佟婆婆看了眼眉头皱到一起的青青,叹了口气。徐彦修今早上离开后,青青就一直闷闷不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她在一旁看着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若说俩孩子闹脾气,这也闹了好些天了,怎么就不见好转呢?

    佟婆婆内心正焦急,不期然会在半道上碰上等候在此的徐彦修。这下好了,解铃的人来了。佟婆婆拍拍青青的胳膊,一个人推着独轮车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只是她太乐观了,走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到徐彦修灰白颓丧的脸色。

    青青原本因徐彦修狼狈离开而担心烦闷,乍然见到他平安守候在此,心里一暖,可转而又念及自己自作多情的蠢样子,不由得鼓着腮帮子,装作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其实青青也就是纸老虎装装样子而已,只要徐彦修走过来,好好说两句话,或者再说一次他和水小姐没关系,甚至都不用说他喜欢她,青青相信自己一定会破涕为笑,捶着他的肩膀撒娇。

    徐彦修看着青青拿着他送的荷花,扭着头撅着嘴,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她的行动仿佛在印证水小姐的话似的,让他内心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心思敏感的徐彦修瞬间没了任何努力的念头,每走向青青一步,他就在心里给自己筑起一道坚硬的城墙。当走到青青面前时,他已经本能地拒绝去听青青任何解释的话语。

    徐彦修全身罩着一层寒霜,脸上挂着冰冷的表情,看向青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这几天给你造成困扰了,徐某在此向你道歉。再见!”

    说完,绕过青青,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青愣在原地,他什么意思?是在笑话她自作多情吗?可是他为什么要用那样冰冷的眼神来看她,然后如此疏离的同她讲话?青青心里烦躁,更多的是害怕,她觉得徐彦修刚刚那态度代表着以后都不再会理她。

    “徐彦修!”青青回身叫他,可是徐彦修像没听到一样,径自往前走。

    “徐彦修,你等等,你把话说清楚,喂,徐彦修——”

    青青叫的越急,徐彦修走得越快,后来甚至跑了起来,转眼就逃离出她的视线。青青拿着花,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王八蛋,徐彦修,你这个王八蛋……”青青咒骂着,不争气得哭了出来。

    青青不知道,街边有一道目光注视了他们很久,直到她蹲在地上哭出声了,那道目光才收了回去。“阿嚏——”武安良紧了紧身上的大棉被,愤恨得背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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