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4 章
4.
“不可以是什么意思？”田田对着工作人员发问，“我都已经有照片了，为什么还要再照一次？”
“这是规定。”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指着旁边的告示牌。
“这上面说当事人提交照片的！”田田仔细对着那个相关事项看了很久，上面的确是说“当事人提交3张2寸近期半身免冠彩色合影照片”
“你也可以提交，但是不在这照就验证不过去，”工作人员淡漠地看着她，“你直接照不就好，省得麻烦了。”
后面等着登记的一队队新人纷纷小声议论：
“早都听说是这样啦……”
“是啊是啊！”
“民政局什么的最讨厌了！”
“啊，我以为全都是统一在这里照的！”
“……”
“这怎么行！”田田义正词严，“你们这是乱收费！”
程牧阳一开始就劝过她：“算啦，不就是合影么，在哪照不都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反正是全方位无死角，怎么照都OK，但她就不一样啊，还要考虑角度啊表情啊有没有双下巴啊之类之类的。
程牧阳听了之后小得意了一下，默许了她的想法。
“你们不愿意交也可以不交，别站在这里挡着别人排队！”边上一个看似安保的人走了过来。
程牧阳把田田带到自己身后：“我们正在排队。”
大概是他的身高和表情都有点压迫感，安保刚向前迈了一步就停了下来，田田伸出头来瞪着他：“急什么，我又没说不照了！”
“两位照得很好啊。”取照片的人把照片递给他们看了之后又交去盖章。
“嗯，是挺好，下次来照离婚照就找你了！”田田瞟了他一眼，“哦，不用找你了，用这张就行了！”
程牧阳听了一头黑线，那个人结结巴巴地问道：“……水晶……相框……还有，光碟……”
“你觉得我会要么？”田田反问他。
“可可可是……”那人还在结巴的时候，一开始接待他们的人替他开口了：“我们这里规定……”
“根据国家规定，结婚登记只有行政性收费是必收项目，也就是9块钱，其他收费均以自愿为原则！”田田毫不含糊。
“哦？是根据国家哪项规定？”那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对付的样子。
“有，关，规，定！”田田顺着他的眼神瞪回去，“你等着，我现在就上网查！”她说着便掏出了手机。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过来打圆场：“算了算了，给她盖了吧。”
“李处，她……”
李处低声道：“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少惹点麻烦！”
感受到了他们投过来的目光，程牧阳开始抬头认真地望天。
“哈！找到了！呐呐，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387号《婚姻登记条例》总则第三条：婚姻登记机关办理婚姻登记，除按收费标准向当事人收取工本费外，不得收取其他费用或者附加其他义务。”田田嘴里叭叭叭地冒着一串串的词来，还把手机往前面晃了晃，“你要看看么？”
“呵呵这位……女士，”那个李处把材料和两个盖上新鲜印记的小红本本递过来，“办好了。”
“呃？”田田刚准备拉开战斗的架势呢，没想到一拳捣在了棉花包上，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人家笑得这么，呃，和善，她也不好继续提高嗓门了。
“都好了？”她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
“都好了。”
“不要再买别的了？”
“……”李处青筋毕现，“不要了。”
“哦，”田田看着那张合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有发票么？”
“什么发票？”
“照相的发票啊！”田田扬了扬手里的小红本子，“收费了总要有个凭据吧？”
“这个，收据行不行？”
“我要发票。”
“去，去给她打！”李处用胳膊拐了一下旁边的人，“快去！”
走出登记处大门，田田还在抱怨照片太难看。
“哪有，我觉得很好啊。”
“你当然照的很好啊！可是我的脸照得这么黑！”田田纠结无比，“凭什么不能用自己照片啊！”
其实在哪里照什么的没有多大的区别，也不是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主要就是……嗯，主要是田田觉得他们在影楼拍的这张很好看，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用什么照片有什么关系，”程牧阳拢住她的肩膀，“反正不就是我们俩保管。”
“可是还要给别人看啊……”田田嘀咕着，“你妈肯定要笑话我的！”
“我妈才不会笑话你。”
“那你奶奶呢！”
“哎呀你看，”程牧阳抬头望天，“今天天气这么好，果然是个结婚的好日子！”
“你少给我装蒜！”田田把他的脑袋扳过来，“你说，你奶奶要是再挑毛病怎么办！”
“这么好的日子，想这么多不愉快的事干什么呢？”程牧阳很淡定，“最重要的不是他们怎么看啊，最重要的是我们终于结婚了！”
田田眉毛拧成一团：“谁教你说这个话的？？”
程牧阳纯洁地摇摇头：“没有人教，自学成才的。”
“真的？”田田狐疑地打量他，“结婚第一天撒谎不吉利哎！”
程牧阳目光坚定地摇头：“怎么不相信我，说得不好么？”
“说得挺好的，”田田点头，“也挺恶心的。”
程牧阳的表情有点受伤：“没有吧……”
“这真是你自己想的？”田田靠近他，“小盆友，说谎话要变丑哦！”
“嗯，大宝教的，”程牧阳承认完了又立刻补充，“不过是我自己加工的！他原来的话比这个恶心多了！不信我说给你听听……”
“算了算了不用了，”田田赶紧谢绝，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红本本，忽然又开心了，“毛头我们结婚了！！”
程牧阳早已经基本适应她的情绪变动，低头看着她笑。
“毛头我们合法了！”田田抱着他的脖子晃悠。
“嗯嗯，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程牧阳也跟着她兴奋。
田田抬头看他：“哦，你现在都愿意在外面跟我抱抱啦？”
“那……我们是合法的！”
“呶呶，”田田撅起嘴巴，“那来亲亲嘛！”
“这……”程牧阳又迟疑，“我们走远点儿吧？”
“哼，”田田不屑，“搞什么嘛！”
程牧阳再要解释一番的时候她忽然蹬蹬地跑开了，还是朝着登记处大厅的方向。他回头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她说的话，“改不掉就不跟你结婚！”
不是吧，她这是回去干什么？刚登记过不是就要反悔吧？？程牧阳心里一紧迅速跟了过去，只见田田风风火火地窜到服务台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拍：“发票中奖了！”
程牧阳这才想起来刚才她搂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手里好像一动一动的在拆个什么东西，原来是在刮奖……他远远看见原来接待他们的那个工作人员隐隐发绿的脸色，脚步就默默地停在了门边——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进去掺和比较好。
果然，不一会儿，田田便眉花眼笑地拈着一张粉红纸币走了出来，对他扬了一扬：“看吧多好的彩头，这才算是结婚的好日子！”
身后传来众人异口同声的问询：“我们怎么没有发票？！”
这神圣又光荣的一百块最终没有实现它的流通价值，而是和俩人的结婚证放在了一处，一起镶进了一个木头相框里。一眼看过去俩人的表情和毛爷爷的微笑交相辉映，红彤彤的一片看起来和谐得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嗯嗯，你不说有惊喜要送给我的么？”田田手里拿着百合红豆冰一边吃一边问，“到底是什么啊？”
“回家就知道了。”
“是给我买了礼物吗？”
“……不算是礼物吧。”
“那是什么？大餐？”
“你除了吃的还能想点别的么？”
田田把勺子举到他嘴巴边：“来一点嘛！”
“不吃。”程牧阳果断摇头。
“为什么？很好吃啊，吃一点吧？”
“冰激凌是女人吃的东西。”
“谁说的，这又不是冰激凌！”田田强调，“百合红豆诶，红豆生南国诶，百年好合诶，多吉利啊，我特意选的！”
“这样啊，”程牧阳想了想，低头尝了一口。
“好吃吧？”田田仰着脸很期待地问他。
“以后还是少吃点这个吧。”
“为什么！你自己不喜欢吃也不让别人吃么……”
“太甜了，”程牧阳打断她的抱怨，“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你都已经有过一个蛀牙了。”
“我已经补过了，没事的！”田田张嘴巴给他看，“而且红豆有健脾利水的效果，对肾脏有好处，含铁量很丰富，也有很好的补血功能，对女性很有好处的！”
程牧阳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田田很得意：“怎么样，别以为只有你知道的多，我也是做过功课的！”
“红豆是感光食物，吃了皮肤会长色斑，肤色也会变暗，”程牧阳不紧不慢地说道，“尤其是夏天，紫外线很厉害的时候。”
田田顿觉失败，把手里剩下的冰沙搅了搅：“好啦下次不吃了……”
“嗯，”程牧阳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头顶，“真听话。”
开门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嘱咐她：“把眼睛闭上。”
“闭什么啊……”田田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差不多得了哈，我会惊喜的放心啦！”
“闭上嘛，”他伸手蒙上她的眼睛。
“好好好我自己来，”田田抬起手捂住眼睛，“你确定不是吓人的东西吧？”
“当然不是！”
“不是鸟吧？”田田闭着眼睛被他牵着往前走，“我最害怕鸟了……啊！！！”她忽然觉得身体被人凌空抱起，手却还没忘记捂在眼睛上，“你干什么？这就是惊喜？？”
程牧阳笑：“别急，马上就看到了。”
他把她的一只手拿下来，慢慢按在床单上，刚刚触及的时候她的手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而很快适应了：“这是……？”
“睁开眼睛看看？？”他的语气里很明显地透着期待的意思。
“啊哈~！”田田睁开眼睛立刻失笑，“你弄的？”
程牧阳平时睡的那张一成不变的大床上现在竟然铺满了各色的花瓣，而且分明是用心摆放过的，边上散落的比较小一点，颜色也比较浅，过度到中间开始慢慢变深，最中间的地方用颜色最深的摆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心型的图案。
田田趴上去撩起几片在手心仔细瞧了瞧：“蔷薇？”
“嗯，大部分都是，”程牧阳有些羞涩地挠挠头，“还有一点月季，嗯，中间那圈儿是玫瑰……”
“哦，那这是什么意思呢？”田田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脖子，“洞房么？”
程牧阳异常憨厚地笑着，从耳朵尖的地方开始慢慢变红，接着点了点头。
“这不都到家了嘛，你还害羞什么啊？”田田最喜欢揉他的两只耳朵，“你妈都说了，到家了干什么都行！”
程牧阳双手搂在她的腰上：“我知道你大概觉得现在有点早，但是我们晚上还要跟他们吃饭，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提前也可以的，没问题！”田田抬起一条腿，“来抱抱！”
程牧阳依言抱起了她，田田把脖子一歪：“扔上去！”见他表情略有犹豫，还攥起拳头挥舞着鼓励他，“Come on！Just do it！”
身体刚刚触到床铺还没来得及躺平，程牧阳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嗷！！！”
“怎么了？！”程牧阳话音未落，只见她蜷缩着滚向一边，却发出了更凄惨的叫声。
还好他足够眼疾手快，趁她挣扎得更厉害之前迅速把她捞了起来，田田的手往后面胡乱指着，“背……背……”
身体翻转过来一看，背上粘上了好几处花瓣和叶片，天气变热衣料也很薄，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渗透了几点血迹。至于□着的手臂上，也有不少处刮伤的痕迹。
“你在哪儿弄的花瓣啊？”田田趴在沙发上闷闷地问道，“买的？”要是买的话，这家店可再不能去了。
“园林系那边弄的，”程牧阳满怀愧疚地替她上药，“我觉得他们自己养的比外面卖的好呢……”
“你一个人摘的？这么多？”
“那地方太大了，我要的挺多，就叫了几个学生帮了下忙。”
“哦，”她很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
按照程牧阳个人办事的普遍规律而言，如果他只要花瓣，那绝对是会连一片叶子都不会留下的——别说叶子，花粉搞不好都要抖干净——所以这次纯属考虑不周全，也不完全算他个人的失误。
“学生说加点叶子会更好看，”他嗫嚅着，“我觉得他们这方面比我有经验……”
“所以你就交给他们了？”田田趴在胳膊上侧过脑袋看着他，“这是你安排的洞房诶！让别人动手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我真不知道会这样，”程牧阳一脸的羞愧加心疼，“下次我一定亲自动手，一定！”
“唔，还要有下次么？”
程牧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点没了着落。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如果按照他设想的程序，田田看到满床花瓣一定开心得不得了，然后他们再快快乐乐欢欢喜喜地洞个房，接着晚上带着新领的小红本儿去向双方家长汇报工作。
可是现在呢，她看见那花瓣好像也没他想象的那么高兴，更糟糕的是她还被刮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口子，现在背后涂满药水郁闷地趴在沙发上，现在就算还有那么一点点气氛，也都被他给破坏光了。
“对不起……”他很沉痛地说道。
“对不起什么？”田田抬头问他。
“我把你……”程牧阳顿了顿，“疼不疼啊？”
“嗨，这点小意思，连伤都不算吧？”田田毫不犹豫地摆摆手，“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见程牧阳还是一脸的痛苦自责的模样，她干脆坐了起来接着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哎呀我真没事儿啦！”
“真的？”
“当然啦！”她晃了晃身子，“你忘了我小时候啦，腿上那么大个疤还在呢我不都照样儿到处跑？”
程牧阳很宽厚地笑了笑，把她揽在怀里吻了一下。
田田缩在他胸前也抬头亲了亲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毛头啊，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的不适合搞这些浪漫的东西啊！”